第11章 凶兽
自打女配桑时若回到云行宗后，苏霖的日子也就越发忙碌起来。
对方每天兢兢业业、坚持不懈地给凌清清下绊子，苏霖也只能跟着她去化解，好在都是一些小事，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混了脸熟。
每回桑时若一见他就问：“怎么又是你？”然后对着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时间一长，她那边也就稍有收敛、
桑时若肯收手自然再好不过，不过让苏霖最好奇地是，每回凌清清对桑时若暗害自己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会动手一般。
可他瞅着凌清清那张没有半点波澜的脸，偏生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将这些归结为巧合。
这日，苏霖刚从云颐子那回来，正巧看到凌清清正在院中与人传音。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从凌清清打开传音符箓的那刻起，另一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停下。
“凌师姐，几位师兄带我去了宛城，吃了糯米糕，还吃了糖酥……”
凌清清仿佛没听见：“此次修习可学到了什么？”
两人似乎谁也没把对方的话当回事，各说各的：“宛城可好玩啦！”
“东城街上好多铺子，还有杂耍……”
凌清清过了许久似乎才注意到对方上句提到的“宛城”二字，她声音一顿：“我记得宛城城郊有一处剑冢，你若有空可以到那去……”
不等她把话说完，对面抢先：“我还给师姐带了几件首饰和漂亮衣裳，明天回程就给师姐带回来。”
凌清清回她：“好，尽快回来。”
蹲在一旁的苏霖：“……”
后面那些就是些叮嘱的话语，小凤凰瞧打探不出什么，转身就准备走，却突然听到凌清清似乎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虞棠”。
他听系统提起过她。
虞棠是云行宗内与凌清清关系最为亲近的一位弟子。
据说虞棠是多年前凌清清捡回来的孤女，修炼天赋一般但是擅长制作兵刃，看似文弱的小姑娘偏生喜欢抡大锤。凌清清手中那把衔云剑就是她亲手锻造的，也正是她的锻造天赋，云行宗才破例留下了她。
修真中最缺乏的就是锻造师，若非一场意外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她便能成为修真有名的锻造师。
只要虞棠赶回云行宗，那也就意味着这场意外距离不远了。
系统告诉他，因为云行宗内突然出现了一批魔族圈养的凶兽，而那时各峰长老恰巧离开宗门，受邀前去仙盟云顶商议要事，门中弟子难以抵御，就算后来凌清清力挽狂澜带领弟子将这些凶兽围困大阵，却没能注意到其中一只趁乱逃跑的凶兽。虞棠不幸与它正面相遇，很快被凶兽重伤，虽保下了一条命，却废了一只右手。
这件事也变成了凌清清不可磨灭的心结。
而凶兽攻击云行宗，正好是虞棠回来的那天——
-
翌日。
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云颐子果然换了套像模像样的衣裳，准备出去了。
苏霖见状，急急地在水华苑门口拦住了他。
云颐子瞧他上蹿下跳的模样，一挑眉，拿折扇按住了他：“怎么了？”
苏霖偏头躲过，打开他的扇子，眼巴巴地：“师父，你们这是要去干嘛？”
云颐子闭眼哼了一声：“仙盟那群老头闲着没事干突然邀请各大宗派去云顶商议关于魔族入境的事。怎么了？”
宗门中几大长老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凶兽入侵，若说是巧合，苏霖定然不会相信的。
他犹豫片刻：“什么时候的消息？”
云颐子打了一个哈欠，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半夜。那些人也不知吃了什么炮仗火药，催得那么急。”
魔族领地距离云行宗甚远，就算半夜拦截到消息也绝不可能这么快攻入云行宗，除非它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就潜伏在云行宗附近。
可这种消息全部只流通在各大门派长老门主之间，魔族中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又是如何将凶兽送进来的？
瞧小凤凰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云颐子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腰间掏出一沓符纸塞到他怀里。
“这是……”
他笑眯眯地安慰道：“为师就出门三日，你就放心，有了这些符纸，你师姐定然不会把你打残的。”
说完他又拍了拍他的肩，哄小孩似的将他支开了。
苏霖：“……”
-
云颐子那边行不通，苏霖转而又跑去了凌清清那，可他又不敢说太多，支支吾吾地跟着凌清清大半天，好歹也让她加固加固云行宗周边的防护阵法。
凌清清却对这些劝告熟视无睹，只是告诉他那些灵阵她前几日才刚刚加固过，不必担心。
“可……”
凌清清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强忍怒意：“你挡着我的光了。”
小凤凰灰溜溜地钻到另一边，探出脑袋：“要不你再加固一遍？”
“为什么？”凌清清偏头看他，“你在我这转悠了那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房间的空气瞬间凝滞。
凌清清一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一边观察他的神情。
和虞师妹的对话是她故意说给苏霖听的，就算苏霖的行径与上辈子大不相同，但她依旧保持怀疑，毕竟他太会伪装自己了。
若是苏霖确实与她一样重生，定然会明白等到虞师妹回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从苏霖今日找到自己开始，她就一直在等待着那个答案，只要苏霖肯说出来，那么一切就可以确定了。
尽管最初她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算起来这件事和苏霖的利益并没有太大牵扯，他大可不必那么上心的。
“因、因为……”
小凤凰一咬牙，正要开口。
突然屋外传来一道如轰雷震响的蹄落声，密密麻麻一片！
劲风疾响，夹杂着弟子惊恐地尖叫。
苏霖的心立马凉了半截。
——凶兽已经来了。
凌清清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提剑而出。
云行宗四周有灵阵禁制加持，一般魔族凶兽定不可能贸然进入，除非宗门内还有其他魔族为它们撕开了界位虚空。
天地撼动，乌云压下，狂风大作，九华山无故出现一道巨大的黑色裂口，无数凶兽如洪水般奔涌而出。
苏霖下意识跟着凌清清跑了几步，而后望向不远处的黑烟，突然顿住脚步。
他思虑片刻，一咬牙，捏着云颐子临行前塞给他的符纸转身朝另一边方向跑去。
-
就算距离凶兽所在之地跨了两座峰，但凶兽的蹄踏与嘶吼声仿佛近在耳畔，云行宗上下已经乱成了一片。
他扭头回望，看见一道道剑诀与灵阵爆发的光芒冲散黑烟，可很快又被黑暗淹没。
苏霖一边愤愤不平地朝向弟子行居处跑，一边在心中吐槽凌清清不听他劝阻，说不定还能依靠周围的灵阵绊住这些凶兽，可尽管如此他脚下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暗暗观察周边的地形，甩手扔出数张符纸，连成一线金光，形成一道道屏障。
小凤凰轻微喘息，胸口上下浮动，目光一步不离，心中估量着，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挡得住。
就算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苏霖翻身跳上一棵树梢，打算看看还有没有疏漏之处，却见不远处的烟雾正在迅速消散，半空中的裂口已经消失。黑暗中一道巨大的阵网腾地出现在半空，夹杂着忽闪忽暗的电流。
苏霖暗忖，应该是到了凌清清待人布阵抵御凶兽的阶段。
那么快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只形似虎豹，青面獠牙，浑身漆黑的双头凶兽横冲直撞从山道奔下。
地动山摇，苏霖一手扶住树干稳定身形，屏住呼吸凝神看着对方穿过他设下的层层阻碍。
云颐子画的都是些低等符术，明显就是拿来给他打闹用的，就算他用来布阵用，也只能在凶兽厚实的皮甲留下一些小擦伤。
当最后一道屏障被冲破，小凤凰心头一紧，当即从林子里钻出，他荡着藤条，纵身一跃拦下凶兽，气势汹汹地一脚踹上了它的脑门。
嘶——
苏霖从半空栽下，好在及时稳住身形。他单腿跳跃，飞快退后，疼得龇牙咧嘴。
这玩意吃什么长大的，皮那么厚，这一脚差点把他自己踢瘸了。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
“……”
对面有两个头，四只眼，苏霖瞪不过它，只能默默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凶兽扑身而上，突然发出一声吼叫。
它能趁乱逃出不仅是运气，大部分是因为实力，仅是一声嘶吼便导致周围草丛低伏，树木连根拔起。
声波在空气中泛起涟漪，几乎肉眼可见，苏霖被吼得头昏脑胀，险些站不住，瞧对方渐渐逼近，他惊神侧身躲避，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勉强躲过。
兽掌落地震起的烟尘呛得苏霖难以呼吸，他捂着鼻子，挥袖打散，还不等他得到喘息的机会，便见凶兽一个甩尾而来！
甩尾呈破空之响，劈头盖脸而来！小凤凰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被拍出数丈。
寻常人自然不可能接下这一击，凶兽显然以为他死透了，便不再对他感兴趣，扭头就要继续往山下走。
苏霖仰天吐出一口灰尘，袖下的手指轻微颤动，祭出一串符，符纸层层叠成一线勾连成鞭，猝不及防地缠上它的后退。
他看准了时机，猛地一拽。
——砰！
小凤凰瞧他摔了个狗趴，还磕碎了一个獠牙，笑得前仰后合，全然不顾此时自己处境。
他摸着下巴上的血痕，唾它：“呸，叫你划我脸！”
这次，凶兽显然是被他激怒了。
苏霖见状，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绕过它便朝山上跑。
奈何一人一兽的体型相差太大，对方还是有两颗脑袋，苏霖根本没办法找到它的视线死角，逃跑过程中吃了不少苦头。
眼看那一掌就要从他头顶拍下，凌清清此时还不知在何处，苏霖盯着那道兽掌的瞳孔一寸寸放大，眸底突然划过一道金色的光。
眼神陡然一变，他暗自攥紧袖下指骨，身上的气息也有了微妙变化，但仍旧处于收敛之态。
-
当阵网落下，周围的弟子中爆发出一阵高昂的欢呼声，凌清清立马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凶兽低吼，她的神情随即沉下。
怎么会？
凌清清闪身穿过庆祝的人群，飞快朝山下而去。
待她赶到时，却见苏霖双手死死咬着牙关，拽着一只凶兽的后腿不肯撒手。
鲜血从他额头留下，顺着脸颊滑落，与发丝混杂，显得狼狈至极。
少年忽而抬头，看见来人，灰冷的眼瞳折射出一道亮光。
长剑出鞘，凌清清一跃而起挥剑朝凶兽眉心斩去。
轰——
凶兽应声倒下，她快步上前扶住苏霖，皱眉问他：
“你怎么在这里？”
苏霖此时已经精疲力竭，断断续续回答道：“我看……看它要往山下弟子行居的地方过去。”
他拖长了尾音，显得万分委屈，“你怎么来的怎么慢……”
凌清清垂眸，看着少年的狼狈模样，他微微喘息，抬头看着她，似是邀功般，眉目中满是讨好的意味，脸上就差写上“夸我”二字。
眼睫轻颤，凌清清的心里稍有动摇，可很快又冷了下来。
她阖上双眼，再度睁开。
上辈子的教训已经足够了。
她不会再被骗了。
神情很快恢复淡漠，凌清清垂眸道：“山下早已安排妥当，而且若是无内应这些凶兽绝不可能出现在云行宗内，这只凶兽原本留有大用。”
苏霖如五雷轰顶，神情瞬间凝住。
他努力捋直舌头，指了指自己，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所、所以是被我搞砸的？”
凌清清点头。
眼眸亮色瞬间暗下，小凤凰耷拉着脑袋，身体微蜷，显得有些沮丧。
他还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帮到凌清清了。
就在小凤凰落寞之际，凌清清低头将他所有的神情收进眼底。
若是演戏，真的会这么像吗？
上辈子，苏霖的脸上永远只有一种神情，她能感受到他在笨拙地模仿着周围的人，他的笑从不抵眼底，但这件事也是很多年后的回忆里，她才察觉到的。
可这辈子的苏霖不同。
落寞、沮丧、羞愧、懊恼，复杂的情绪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孔上，如果说上辈子的苏霖像个模仿着常人举动的傀儡，那么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
苏霖扯着凌清清的外衫，满脸涨红，羞愧得几乎要把整颗脑袋埋进去了。
他怎么又给凌清清拖后腿了。
正当小凤凰陷入自我怀疑时，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的发，似是安慰。
耳根依旧羞红得厉害，他怔愣抬头去看，凌清清不知何时已经瞥开了视线。
只剩耳边的那句——
[叮！女主好感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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