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替嫁
将军府距离丞相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接亲的花轿却围着皇城转了整整一圈。
从头到尾，外面的欢呼声和奏乐声都高亢嘹亮。
夏云霆一身喜服骑在马上，虽然容芷看不见他的脸，却能看见那修长挺拔的身段。
路边的少女一阵阵尖叫，可以猜到今天的夏云霆多么意气风发。
将军府特意安排了几个仆人，一路给路人分发喜糖，点心，甚至是银两，让他们沾沾喜气。
有读书人站出来，为这对佳人吟诗作对，还有路边的商人，念两句吉利话。
夏云霆一点都不吝啬，直接是大把的银钱赏过去，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有嫁过一次人的容芷禁不住感叹：气派！
一直逛了一个时辰，花轿才回到将军府。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系列繁琐的程序，什么踢轿子，迈火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容芷按照程序来做，没出什么差错。
只是在夫妻对拜的时候，容芷突然觉得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透过盖头，容芷看见夏云霆打量的神色。
虽说是成亲，但夏云霆脸上没有半分笑意，锐利的眸光精准地定格在她的脸上，像是盯着猎物。
上过战场的人，都是这表情？
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礼成，容芷被顾嬷嬷扶到了新房里。
“小姐，奴婢去厨房端点吃的，您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随便乱跑啊。”
顾嬷嬷是丞相府的下人，并不知道容芷替嫁的事情，还以为盖头里面的是邢佳慧，怕她逃婚，特意叮嘱了一下。
容芷心想她真是多虑了，她刚刚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莫说门口，就连各处围墙下面，都有侍卫把守，别说人了，恐怕耗子都出不去。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容芷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红枣的床上，计算着时间。
大约还得等两三个时辰，才能见到夏云霆，只要她不被发现，必定不会出什么变故了。
半刻钟后，门被推开。
容芷闻见一阵桂花糕的香味。
“放下吧。”容芷以为是顾嬷嬷。
下一刻就听见一阵粗犷高亢宛如洪钟一般的声音。
“是！夫人！”
容芷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是个彪形大汉，那身高都快顶到房顶了。
小小的一盘桂花糕在他手里显得十分可怜。
“你出去吧。”
容芷稳了稳心神，答道。
对方却没有离开。
“夫人，将军吩咐了，一定要属下看着夫人吃完。”
容芷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现在外面那么多宾客，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好玩的。
容芷只好来到桌子旁边，拿了糕点，却用盖头挡着吃了起来。
陈星皱起眉头，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容芷也确实有点饿了，不一会就已经吃完了，还不忘了贴心地把空盘子递过去。
别说，还挺好吃的。
“给。”
陈星嘴角抽了抽，将军可是吩咐了，要看见新夫人的脸。
要不……他再去做一盘？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陈星郁闷地接过盘子，他突然眼珠一转，手一滑，盘子就掉到了地上。
“夫人您没事吧？”
借着查看的机会，陈星就要扯开盖头。
“放肆！”
容芷后退一步，厉声呵斥。
“你家将军还没有入洞房，你就想替他掀盖头了吗？到底是夏云霆娶亲还是你娶亲？”
“夫人恕罪，属下无意冒犯，只因为听说夫人美貌，倾国倾城，属下一时糊涂……”
陈星半跪在地上，低头道歉。
反应倒是挺快的，嘴也够甜，容芷也不想惹事，只冷声道：“出去！”
“是！”
陈星出去了。
容芷看着那个出门还要弯腰的背影，拍了拍胸口。
吓死个人了，夏云霆手下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跪在地上都快跟她一边高了。
她铁定是被发现了，新房里不能待了。
容芷扯开盖头，三两下把喜服扒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一身男装。
没错，她还做了两手准备。
把喜服藏起来，容芷没有走正门，而是准备顺着窗子跳出去。
窗子本来就开着，记忆中，这里是没有守卫的，容芷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腰间突然多了个力道，容芷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多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夏云霆将她捞在怀里，勾了勾唇角：“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那双丹凤眼弯出了一抹弧度，里面闪烁着光芒，差点晃瞎人眼。
短暂的震惊后，容芷突然大声开口：
“夏云霆，我有事求你……唔！”
话没说完，突然被人用布堵住了嘴，手脚也被人捆了起来。
陈星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和情报中完全不同的女人，十分震惊。
没想到新娘居然真是假的，只不过大将军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去检查一下嫁妆，没有问题的话，带人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容芷有些诧异，她这是被人当成刺客了？
“是。”
陈星退下去了。
夏云霆一脚踹开新房门，将容芷扔到了床上。
“呜呜呜！”
容芷瞪着眼睛抗议，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啊！将军府的人怎么都一个毛病？
夏云霆打量着容芷，眸光变得幽深。
确实跟记忆中的那张脸有七分相似，难不成是后代？
“新婚大礼已成，你已经是我的妻子，那就给我安分守己地等着，休想跑！”
容芷呜呜了两声：你倒是把你妻子解开啊，有大婚当天捆着新娘子的吗？
夏云霆没理她，转身欲走。
容芷一急，伸长腿从后面勾住了他的腰带。
夏云霆回身就握住了她的脚腕，用力往床上一甩。
脚腕磕到了床架子，容芷疼得脸都白了。
“不想死就老实点。”
夏云霆冷冷丢下一句，大步离开了房间，只留给她一个无情的背影。
容芷无语望天。
这都什么事啊！
罢了罢了，等晚上也是一样。
夏云霆没有计较替嫁的事情，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容芷有些后悔自己逃跑的行为，如果没有逃跑，最起码现在还能活动活动胳膊腿。
她无趣地等在床上，大约黄昏的时候，突然觉得外面乱哄哄的。
混乱之中，似乎有人在指责夏云霆。
“夏将军，李大人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当众杀人！”
杀人？
容芷支愣起耳朵。
宴会上，一群官员看着倒在地上，脖子开了个大口子的李文轩，都惊魂未定。
刚才，李文轩只不过是跟夏云霆敬杯酒，夏云霆突然一刀抹了人家脖子，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
不知谁先反应过来，指着夏云霆大骂：
“夏云霆！李文轩可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你就算是大将军，也不能这么草菅人命！”
“就是，夏将军，你不会以为你在边关打了几年仗，就可以为所欲为吧，我要上报皇上，告你个滥杀无辜之罪！”
“对，上报皇上！”
一群人开始响应，若不是因为周围有那么多侍卫，他们估计已经亲自动手了。
所有人都用不满的目光盯着夏云霆。
夏云霆面不改色，上前两步，单手拎起地上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脸。
“人都死了你还想干……怎么会这样！”
指责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尸体的脸皮皱了起来，夏云霆撕下来一张面具。
这李文轩是别人易容假扮的！
几乎是同一时刻，张灿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回来了，正是失踪的真正的李文轩。
李文轩大概是被人打晕的，额头青紫了一块，还在昏迷中。
张灿扶着他坐下，又是喂水又是扇风的，人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话说到一半，李文轩突然看见了夏云霆，双眼瞬间瞪大。
“夏将军，有一个人打晕了我，扮成我的样子来到这里了，你没事吧？”
现场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连状元郎也敢下手。
夏云霆脸色凝重。
“李大人来参加我的喜宴，却遇见这种事，是我招待不周，还望大人见谅。”
“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要不是将军的人及时赶到，恐怕我已经闷死在那个小黑屋里了。”
刚才指责的人都没了动静，夏云霆看向众人，出口的话掷地有声。
“各位，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没想到居然有人扮成宾客混进来行刺！我不敢保证现场还有没有刺客，为了大家的安全，还希望大家配合我搜身。”
“什么？搜身？”
“我们好歹是天子脚下的官员，你就这么搜我们的身，我们的面子往哪搁。”
“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万一你们身边的人就是刺客，你们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李文轩不满地看向众人。
“迂腐！”
众人都无言以对。
很快有人开始搜身，有些人虽然不满意，碍着那些比他们高一头的侍卫，也是敢怒不敢言。
“等一下，贤婿，我好歹也是你的岳父，难不成连我也要一起搜吗？”
邢杰非常生气，刚才拜堂的时候这个夏云霆就板着个脸，好像跟丞相府结亲委屈了他似的。
自己好歹也是丞相，夏云霆不过是个打了几年仗的大头兵，封了个将军就找不着北了，他非借着这个机会立立威不可。
“我现在很难保证你是真正的丞相大人。”
邢杰被这么一噎，无言以对，下一刻就有人过来给他搜身了。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邢杰的脸都气绿了。
搜着搜着，还真有人发现了异常，有几个仆人打扮的人身上都带着匕首，被发现之后，他们直接跟侍卫打了起来，却根本不是对手，被侍卫扭送到了夏云霆面前。
“那些都是丞相府的人！”
有人认出来了，看向邢杰，邢杰眼神慌乱：“他们是怎么混进去的？贤婿，这个……”
“唰”的一声，邢杰话还没说完，夏云霆挥刀就斩了一个，剩下几个也都被他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加强戒备，不能让任何一个可疑人员溜进来。”
夏云霆看向邢杰，冷声道：“丞相大人，丞相府混进去这么多刺客，您可得好好管管下人了！”
邢杰脸色难堪。
“他们也是易容的……”
这时候，张灿亲自检查了每个人的脸，都没有易容的痕迹。
邢杰闭了嘴，脸色比原来更绿了。
在场的宾客看邢杰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传闻丞相府和将军府早有旧怨，夏云霆他爹活着的时候就没少被邢杰弹劾，没想到皇上赐婚的婚礼现场也敢闹事……
夏云霆只是杀了这几个下人，没有深究，简直是太宽宏大量了。
接下来现场又恢复了热闹，但这一天就死了好几个人，气氛多少有点不对劲。
容芷没听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新房外突然多出来的侍卫，她越想越觉得不对。
夏云霆刚刚回来就被人刺杀，现在婚礼上这么多人，正是混水摸鱼的好时候，保不齐会有更多的人……
她还是出去看看吧，好不容易混进来，要是再让人把夏云霆杀了，她不白来一趟了。
容芷四下看了一眼，这新房里别说刀了，连个尖锐物品都没有，怎么割开这绳子？
顾嬷嬷还没回来，肯定是被他们扣下了。
容芷深深吸了口气，用力踹了两下床架。
外面很快有一个是侍卫来了：“夫人，有什么事吗？”
说着把她嘴里的抹布扯了下来。
容芷嘴都酸了，活动了一下才说：“我要上茅房。”
侍卫面不改色出了门，过了一会拿了一个夜壶放在地上，又给容芷解开了绳子，出门把门关上，仍旧守在外面。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容芷嘴角抽了抽，他们是不是经常软禁别人，所以才会这么熟练。
确定对方不会偷看后，容芷把桌子上一壶茶水都倒了进去，又从里衣掏出一个香袋，从里面掏出一颗小药丸扔了进去，药丸很快溶解了。
容芷捂住鼻子退到了床上：“端走吧！”
侍卫又走了进来，端起夜壶，没走两步就开始打晃。
容芷在后面数着数。
“三，二，一……”
嘭！
侍卫倒在了地上。
容芷勾起唇角。
醉天仙无色无味，吸入一点就能睡个三天三夜，你就好好睡吧！
看来夏云霆并没将她放在眼里，只派了一个侍卫把守，容芷溜了出去，将身形隐匿在黑暗中。
夜深了，宾客散尽，连个闹喜的人都没有，除了四下里挂着的红绸，根本看不出来是成亲，更像是被囚禁。
容芷一边躲避着侍卫，一边寻找着夏云霆。
后院一个房间灯火通明，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容芷好奇走过去，顺着窗户一看，发现有好几个黑衣人正在翻几个大箱子。
那是丞相府的嫁妆，只不过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竟是黑乎乎的一片。
那是……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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