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仓鼠照
敖沧进入屋中看到的第一眼是照片。
挂满了一整间屋子的照片，连天花板都没有放过。
从墙壁到地面，手电筒的光柱照射到的地方全部被照片所覆满，密密麻麻的没有一块空余的空间，连落脚都找不到地方。
照片的风格看起来十分驳杂，人类动物甚至是风景照应有尽有。敖沧迅速调动灵力检查了一遍这间屋子，视线在角落中的一张毫不起眼的照片上停留了片刻，他的手指轻轻勾了勾，确定屋中没有危险后才侧开身让宋望进入。
敖沧不认识照片上的那些东西，但宋望却是十分熟悉的。
他看着宋望倒吸一口凉气，男人几步上前揭下了最近的几张照片，他随手在里面翻了翻，而后从中抽出了一张递给敖沧看。
敖沧接了过来。
这应该是一张工地上的工友合照，只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将其中的一个人单□□剪印刷了出来。照片里的男人笑的十分憨厚老实，男人有一张国字型的脸庞，嘴唇微厚皮肤黝黑，看起来就非常踏实能干。
“这就是刚刚送到动物园里的那只黑熊。”宋望给敖沧解释道。
敖沧抬头看他。
宋望的视线一点点环过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手里的照片也越来越多，很多照片中的主人公他都十分熟悉——他在妖管局整理档案时将他们的遗照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你是想说，这里的照片都是被他们残害的妖族吗？”
宋望点头：“应该是这样。”
“或许还有普通人类。”宋望叹气。
最开始妖类神秘死亡的事件并未被他们注意，后来变成了连环杀妖案也仅是引起了小范围内的动荡，直到妖管局真正开始注意起这件事来、将宋望派出追求真相……是因为受害者群体蔓延到了普通人类。
妖管局中坐在绝大多数重要位置上的领导都是人族身份，自然也会更加偏心人类同族一些，直到现在宋望也没能想明白对面的作案动机——如果说它杀妖是为了掠夺妖丹，那为什么要杀普通的人呢？
玄学杀人会承担天道因果，普通人的身上又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他们修炼的东西，怎么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对面到底图什么呢？
宋望看着足足有几千张的照片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法把眉头舒展开了。
“如果这些照片都是他们的目标对象……受害者的数量远比我们掌握的还要多的多。”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屋里的东西，除了照片再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宋望愁眉苦脸地盯着那些照片看。
他有心想把这些照片带回妖管局一张张调查，奈何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光是从墙壁上把它们一张张撕下来整理好就要用上不少的功夫，更不用说全部打包带走了。
他身居高位多年倒是也有一个小小的芥子空间，只是这东西在这个世界数量级少价格极高，他那个按照现在的算法甚至还不到一立方米，已经塞了各种各样的修炼灵物和护身法器，根本就装不下这么多的照片。
不过挑一些塞进去还是可以的。
他知道敖沧的洁癖属性，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帮自己揭照片，宋望手脚麻利地一连扯了数张，“你的空间还有地方吗？”
龙族不动声色：“太脏了，不方便。”
四楼并没有一楼那么呛人的灰尘，估计是照片的主人时常进出的缘故，但敖沧仍旧看起来十分讨厌这里。宋望知道有的动物对于环境要求非常之高——譬如一种鱼类，只能在水质等级达到极高标准的情况下才能生存，但凡其中某种元素差上极其细微的一点都会死亡。
于是他也不强求了，说到底他和敖沧的关系也没有到那么好的地步，宋望整理了下空间中的东西，示意敖沧与他进入第二间屋子。
拥有着金色瞳孔的龙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抬眸又看了满屋的照片一眼，而后与他一同出了房间。
第二间屋子里装满了古董。
赵哲这种古董爱好者如果在这里恐怕能兴奋到当场跳起来。
宋望与敖沧的眼力都不差——上了年头的物品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历史的厚重感，敖沧的感应能力生来就十分优异，宋望则是出了名的古董商人。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太多年，当初随便一件家具放到现在都是能上拍卖会的宝贝。
他是和古董一同从岁月中走出来的人。
这一屋子的东西看着都是古物，实际上绝大多数都是现代做旧的工艺仿品，即便是仅有的部分能称得上是古董的存在也至多不过百年——不是所有的古物都值钱的，清朝某些年代的铜钱照样卖不上价。
“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赵先生的事情？”
宋望俯身捞起了距他最近的一个瓷器瓶子，胎薄釉厚瓷色清雅，看着就十分喜人。
“跟着赵先生的那只鬼已经被我们处理掉了，不过那只鬼十分蹊跷。”宋望光顾着处理黑熊的事情了，一时间竟然忘了和敖沧说，“跟着赵先生的那只鬼……我感觉她不太像鬼。”
“她虽有怨气，但是怨气却并没有严重到足以让她成为厉鬼为祸人间的程度，却她身上的鬼气十分驳杂……要不是确定她真的是鬼，只凭感觉我还以为那是个妖呢。”
话音未落，宋望手里的瓶子骤然炸裂开来，一股诡异的红色气体像是条蛇般猛地朝着宋望钻去！
它快，敖沧的动作却更快。
金色的半圆形结界如同盾牌一般迅速浮现在宋望的面前，那缕诡异的红烟躲闪不及直直撞在了盾牌之上，宋望只听到烟中散发出一声格外凄厉的几乎要刺穿他耳膜般的惨叫。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口中与疼痛一并蔓延上来的血腥味让他迅速清醒了过来。
盾牌是由龙气实体化凝结成的，龙气在触碰到阴气的瞬间……如同高温遇到了汽油一样瞬间迸发出了熊熊大火，那缕红烟拼命地在屋中闪躲试图躲避烟尾的火焰，宋望的手电筒甚至都追不上它逃窜的速度。
虽然敖沧的龙气阴冷潮湿不会像过去那般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但对鬼怪的杀伤作用却还是一样的。
最后那缕红烟无力地坠在地上任由烈火将其烧了个干净，烟雾将要消散的一霎敖沧似乎隐隐约约在烟中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就像是被打开了个引子，屋里的“古董”如气球般开始接二连三地炸裂，五颜六色的烟雾从各种各样的容器中溢出。
宋望的手被炸开的瓷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此刻正向外蔓延出一道蜿蜒的血色，敖沧看了一眼，从空间中摸出了块比这一屋子的“古董”加起来年份还要长的手帕让他包扎一下。
“划一下而已，不严重。”宋望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分毫不停，毕竟这是难得的来自于敖沧的关心。
他面前的金色盾牌已然拉长放大，形成了一个金色的蛋壳将他二人包裹在内，蛋壳结界上的浩瀚龙气是这些东西最怕的存在，按理来说这时候它们应该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此刻却像是被什么强制驱使一样不要命地往他的结界上撞。
——不对，这些东西本来就已经没有命了。
那是摆了整整一屋子的“古董”，这屋子是刚刚那间照片屋的好几倍大，少说也有个三百多平，古董的数量比起照片只多不少——那就是上千只小鬼啊！
大部分小鬼都和刚刚的红烟女鬼一样弱小，但总有几个十分难缠的存在，数千只小鬼疯狂地撞向他们的结界，一个一个嘶吼着狰狞着试图冲破结界的阻拦将他们撕扯成碎片，即便是宋望都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攥紧了手中的符咒。
在这样的冲击下，敖沧的蛋壳结界很快就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不仅仅是小鬼在冲击，他刚刚就感觉到了，在这栋大楼中使用灵力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譬如你用了十成的灵力去布置结界，在灵力离体的一霎那楼底的阵法就会将其吸走一大部分，留给敖沧的只有不足三成。
他凭着仅剩的三成灵力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了。
汗水止不住地从宋望的额头上流淌下来，敖沧仍旧面不改色，仿佛面前的一群小鬼只是幻象、他抬抬手就能烧灼了个干净一样。
蛋壳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宋望甚至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他终于明白进入大楼时那些诡异的感觉都出自哪儿了。
他心跳的飞快，甚至觉得厉鬼的锐利尖爪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他转头想要去看敖沧，却看到男人的金眸眸光暗淡，仿佛已经耗尽了全部灵力开始力竭无法继续支撑！！
“咔……”。宋望听到了蛋壳碎裂的声音，保护着他的金色蛋壳终于被几只厉鬼合力抓破，他终于按捺不住狠狠撕碎了手中几乎被汗水浸透的符咒——
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此起彼伏，不知过了多久，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宋望整个人脱力般地坐在了地上，浑身犹如被水浸过，这是他千百年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手臂上刚刚凝固没多久的伤口转眼又被他扯开。
他似乎想和敖沧说些什么，只是敖沧看起来也没有一点力气了，却还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形象靠在墙上小口吸着气。
于是宋望闭上了嘴。
使用过的符咒落在地上一点点无风自燃了起来，敖沧垂眸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唇边勾起了一个有些快意的笑。
——宋望的保命底牌……似乎又少了一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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