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蟠龙山

蟠龙仙山位于大西北的深处，此地却无毫丝毫的黄土气息。

　　蟠龙仙山的龙头之处有三处建筑，分别是道观、寺庙以及太庙。

　　这三处建筑形成了鼎足之势，中间还环绕着一个大戏台，这种自成体系的建筑群一看就知道是被精心设计过的。

　　我章藴道就出生在蟠龙山的山脚之下，说来也是巧。

　　我初次接触义务教育就是在蟠龙山上，我们的小学是被安置在太庙之中的。  

　　蟠龙山会在每年的端午节举行庆教典礼，同时还会请剧团唱大戏，这已经是几十年的老传统了。

　　流水的秦腔剧团铁打的蟠龙山。

　　蟠龙山戏台的牌楼、凉亭、回廊、照壁、戏台雕梁画栋，气势夺人、妙趣横生。

　　端午时节，蟠龙山戏台和往年一样，上演着热热闹闹的秦腔戏。

　　和往年一样，端午节这天在蟠龙山上唱起了祈福神戏。

　　戏台之上先是走出来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刽子手人物，他手执马刀，干净利落地斩下一只活公鸡的头，血溅当场，接着梨园班子奏起了声乐。  

　　“哎呀呀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戏台之上天官装扮的人物登台上场，他头戴全相，身着大红蟒袍，手执朝笏。

　　天官登台后唱到：“太阳一出照各州，南天门上九龙头。太极图上分八卦，吾当怀抱如意钩。吾当九层坐天宫，常在玉帝宝殿前。世人若知荫功满，天官赐福降临凡。”  

　　他接着又唱到：“唔哉！吾乃上方一品天官中宫紫薇大帝！吾当一出南天门，观见蟠龙仙山，四面八乡民众感王母大恩起了善念，举办盛大庙会，插花财神黑虎玄壇赵天官下界蟠龙仙山赐福，驾起祥云，代吾乱动了黑虎！”  

　　我当时年纪还小，外公就给我细细地说起了蟠龙山祈福神戏的由来。

　　祈福神戏其实不是唱给人听的，它是唱给各路神仙听的。

　　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当地祈福祷告，求一个天时地利，求一个风调雨顺。

　　神戏讲求的是一个代天巡视，演出内容要按照天宫的仙家班列来，要做到有理有据，不可凭空捏造。  

　　登台唱神戏的一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梨园子弟，刚唱戏没多久的后-进之辈不怎么敢让他们登台唱神戏。

　　流水的秦腔剧团铁打的蟠龙山，凡事总有例外，这个意外发生在我十岁那年。

　　还是在端午节的蟠龙山上。

　　蟠龙山庙会这次请的是一个外地剧团，他们是第一次来蟠龙山演出，对有些规矩不熟悉，比如说当下就要进行的祈福神戏。

　　鉴于他们是第一次来蟠龙山演出，五爷在神戏开始之前特意找过该剧团的负责人，对剧团的负责人说明了需要注意的地方。  

　　五爷是蟠龙山的山长，他平时负责管理蟠龙山上的一切事宜。

　　五爷在家排行老五，他们本家的辈分又高，所以都称他为‘五爷’。

　　原以为剧团负责人是一个老-江湖，就算没有五爷的嘱咐，他们也会认真的对待祈福神戏，没想到临了还是出了岔子。

　　这次祈福神戏的天官扮演者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是第一次登台唱神戏。

　　他匆匆上台，台词没记全，关键是唱戏的声音有气无力，整个唱声和伴奏声乐搭配不起来。

　　看戏的人只听到声乐班子的鼓点、二胡声、琵琶声，就是听不到小年轻的声音。

　　片刻时间，台下看戏的人只见小年轻木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剧团负责人这时候也急了，就在旁边叫他，可小年轻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是出现意外了。

　　外公给我说：“这是蟠龙山供奉的天官听不下去了，要惩罚惩罚唱神戏的这个年轻人。  ”

　　剧团负责人眼见就要冷场了，只好硬着头皮换自己上场，他叫剧团的人拉上了戏幕，在后台给自己换上了天官蟒袍，画上了妆。

　　等剧团负责人收拾好登台之际，那木讷的小年轻还是站在原地，好像死去一般，怎么也拽不动，剧团负责人又找来几个人一起抬这小年轻，可还是一动不动。他的脚仿佛粘在了戏台之上！  

　　无计可施的剧团负责人只好找到五爷，求他帮帮忙。

　　常年和神灵打交道的五爷自然知道是发生什么，肯定是扮演天官的小年轻惹到真正的天官了。

　　这小年轻唱的稀稀拉拉，声调有气无力，毫无天官的气势，对祈福神戏更是不恭不敬！

　　为什么不恭不敬？小年轻在唱神戏的前一晚做过房事。

　　五爷顾上不其他的，他拉着剧团负责人去神仙殿请罪。

　　要想拯救戏台上的年轻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供奉的天官请罪。  

　　五爷准备了黄表若道、清茶一壶、香酒一提。

　　接着书写了一道祷告文书，文书是用小楷写成的，大概意思是赔罪祷告，宽恕小年轻的轻浮。  

　　五爷先是三叩再九拜，走一步作一揖，走一步烧一道黄表。

　　步至天官殿前。  

　　五爷燃起了用蜜蜂秘制的黄蜡，点上松香，洒清茶些许，祭拜香酒几两。  

　　剧团负责人跪拜于天官神像正前方，五爷跪拜在负责人的左侧，剧团其他主要男性人员跪在负责人后面。

　　跪拜的为什么是男性？因为女人在不容许进入这里的。

　　五爷很庄重地宣读完祷告文书，并烧了文书，静静地等着天官的下一步指使。  

　　时间好像静止一般，全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众人眼见松香快烧完了，戏台之上的小年轻突然‘啊’了一声，轰然倒地，睡了过去。

　　五爷这才松了口气，给剧团大人说：“天官已经发话了，台上的年轻人总算是救过来了。”

　　外公当时告诫我说：“六合之外，非人力者，不招不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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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情过去没多久，蟠龙山来了一个游方道士，大人们都叫他李师傅。    

　　李师傅住在蟠龙山道观的一间小房子里面，自己生火做饭，吃的食物不带荤腥。

　　我和同学们在晨读的时候，李师傅都会在后山盘腿打坐，外公说李师傅是在修炼，借着蟠龙山的好风好水。  

　　同样还是一个端午节，蟠龙山和往常一样在唱戏庆教，我们学校放了假。

　　这个端午节晴空万里，我混在看戏的人群中，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唱的是秦腔经典剧目《铡美案》。

　　“啊嘿!啊!啊……漫说你的驸马到，龙子龙孙我定不饶，在头上打去他乌纱帽，身上再脱蟒龙袍，你将犯官捆绑了。”  

　　一身蟒龙袍的包拯正在和当朝驸马陈世美对簿公堂，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霎时，鸡蛋大的冰雹从天而降，淅沥沥哗啦啦的连成一片。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冰雹只落在蟠龙山的龙头这块地方，其他地方依旧是晴空万里。

　　眼见鸡蛋大的冰雹打在我脑门上，我外公带走我溜到了道观，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进去以后，看见神位之上的瑶池王母娘娘俯视着这芸芸众生，殿内灯火通明、香气迷人。

　　供桌之上是满满的贡品，清茶、松香、名烛等等，供桌左右立着法龙。  

　　殿外面冰雹不见停歇，戏院里面是白花花的一片，走在院子里都有些滑脚。

　　假如冰雹就这样一直下着，肯定会造成积水过多，今年的端午节庆教活动必然是要泡汤。

　　众人束手无策，能做到的仅是不让冰雹砸到自己而已。

　　关键时候游方道士李师傅出现了，李师傅先让五爷去道观的右偏阁四角亭去敲钟。

　　蟠龙山道观的两个偏亭分别挂着风雨鼓和风雨钟，敲鼓是求得风雨、敲钟是止住风雨，钟、鼓是和上天沟通的媒介。

　　沉重的钟声打破了蟠龙山的寂静，  钟声总共响了九声。

　　等五爷敲完钟，李师傅和五爷几个人去了供奉王母娘娘的大殿，他们要占上一卦，占卜的内容自然和时下的冰雹有关。

　　五爷和李师傅等人虔诚地跪在王母娘娘的神位前，五爷字正腔圆的说出了缘由，想让王母娘娘通过卦象告诉大家一直下冰雹的原因。

　　等五爷说完，李师傅拿出来了占卜的工具。

　　李师傅用的占卦工具是八个棱面的，每一面写着一个卦象，分别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卦面落在‘巽’卦之上，卦辞曰：‘巽风千里，连绵不绝’之象。皆因巽，皆是情。

　　李师傅看到卦象之后说：“今天表演的《铡美案》太过于悲情，感染了殿上的诸位仙人，泪不止而冰雹不停！”  

　　李师傅让大家别急，他要写一道文书向诸位仙人说明。

　　黄纸写成的祈祷文书完成。

　　众人行三叩九拜之礼。

　　敲钟，鸣钵。  

　　燃松香，诵文书。

　　再叩首。  

　　做完这些，李师傅拿起一杆秀着冲天飞龙的杏黄旗，在院子里面走起特殊的罡步。

　　李师傅一共走了九遍罡步，同时烧了九道黄表。  

　　等李师傅做完这些，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冰雹居然不下了！蟠龙山龙头之处瞬间回到了之前万里晴空。

　　外公说李师傅是世外高人，比你章藴道的亲爷爷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我点点头，我也觉得李师傅要比爷爷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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