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四节课（13）

侍女一道道的把菜摆在我面前，殿中歌舞弦乐，我拿着这银筷，却不敢动手。

        除了我，对面的二人也无心下咽。

        宴进到一半，上头坐着的人叫停了歌舞。

        “梁相，今日这接风宴你吃得可满意？”

        ……

        此时，我耳朵里嗡嗡作响，一个字也没能听清。不知道是我身体不想听，还是我心里不愿意听。我只抬头看着上面坐着的那位笑着说话，眼睛眯起来，却死死盯着阿爹。

        阿爹走出来，跪下回话。

        他跟着出来，也跪在后面。

        ……

        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去，这必是梁家的事，可我根本没有听清所问何事。

        ……

        “陛下，臣冤枉。”

        “冤枉？你本已归休，可为谋私利，你安排你的养子南巡公务，这一路上他做的事你敢说你不清楚？”上面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搜刮民财，收买人心，结党营私，你是以为天下人都都瞎了，还是这天下是你梁家的了？”

        这最后一句，足以掉梁家上下几百个脑袋了。

        我吓得离了席，跪在一旁。

        阿爹，阿爹不是这样的人啊！

        可惜我说不出话，也深知自己人微言轻。

        “臣有事禀报。”身后的人忽然一个个冒出来，一句句地往我爹的脖子上架刀子。这个说他早就图谋不轨，那个说他狼子野心。我爹头埋在地上，一副早已知道的样子。

        我忽然懂了他为何早早把我送走。

        “陛下，梁相忠心耿耿，一心辅佐陛下，从无二心啊！”他终于开了口，“微臣本生在乡野，生下来变成了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是梁相见我可怜收我为门生，教我读书做人，明辨是非，尽忠职守。微臣无能，南巡之事负了陛下重托，恳请陛下责罚。可若说结党营私搜刮民财，皆是有心之人捕风捉影，栽赃陷害，臣概不肯认。若说收买人心，倒不知是谁收买了各位大臣的人心，竟如此一心来口诛笔伐，这是盯准了梁家，要置梁相于不忠不义之地啊！”

        “你说捕风捉影，可朕看到的这影子却都盖到天了，那些呈上来的账目奏折，你敢看看吗？还有你途中那些新任命的大大小小的地方官，你敢说你不知情吗？”

        边上站着的太监呈上了满满一摞奏折和账目，还有一摞高高的任命书。

        他皱着眉上前查看，眼里却越来越慌。

        我爹一动不动跪在那，仿佛早就知道了结果。

        “这不是！这是假的！这是有人换了假的！”他慌了，我知道，他绝不做这样的事，可是就算现在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假的，这是假的，那任命书呢？朕还记得其中一个叫什么，申冀什么。”

        “申冀元。”

        “哦对，申冀元，可是你远方的亲戚呢！”

        他跌坐在那里，这一切都明了了。

        他哪里有什么远房亲戚，都是别人买通好了安给他的罢了。为的，就是在这个关头坐实他买官卖官的罪名。

        “臣，恳请陛下明查。”我爹跪在那里，挣扎着最后一次，“老臣有罪，教出这样无能的学生，不能给陛下分忧。老臣只求陛下看在老臣为国效力四十载，虽做不得良臣，只有愚忠，还梁家一个清白，只求一个清白啊！”

        阿爹这是掏出了最后的底牌，只求保住性命了。

        这大殿安静下来，满殿的人都等着上头那位的决断。

        是生是死，就在那位的一念之间。

        我把头埋得很深，余光里只看到他紧闭双眼，满脸的悔恨。这样的事，必是早有人串通一气，这些所谓的罪证，也不是一日便能做好的。他在恨自己，恨自己没能早些发现这些苗头。

        发现也不能怎样，有人想要背后算计，躲得了一次，也躲不了每一次。

        这是命里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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