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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领路的小伙子远远地就停下来,他指着前面的一座小楼说:“到了,您自己小心些。”

        善水看着眼前的小楼,小楼不过两层高,通身没有一块证明自己是岈霜馆的招牌。但是,这个楼的周围是不同于它周围嘈杂环境的清净,在这纷乱的地方能划出自己的安静范围,仅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它的实力。

        善水走进去,小楼里很清静,一个小厮懒洋洋的躺着问善水:“你喝茶还是喝酒?”

        善水来此之前特意打听过这里的情况,他心里知道这句话是这里的黑话,喝茶便是卖家,喝酒就是买家。

        “我喝水。”

        听到善水的回答,小厮这才站起来,来喝水的都是来打听消息或截胡生意的,总之都是些不要命蹚浑水的,他问:“凉水热水?”

        “要命的生意,你说该喝什么?”

        “看来是来喝凉水的,凉水好喝不烫嘴,方便逃命。”

        “你开价吧。”

        “一千两。”

        “这么贵,可以压个价吗?”

        “你的命若是可以压价,我们这儿就可以。

        善水付了银票,小厮便消失了一会儿,他再回来的时候便领着善水去了后院的一间极不起眼的房子门口。

        “请,我们掌柜的要见你。”

        杨初引收拾整齐准备去药铺看一看韩力,顺便在听他详细地讲一讲他昨日所说的事情。一出门就碰见了背着行李吴大叔,吴大叔的眼神一如往日的亲近随和,即使在知道了杨初引女儿身的事实之后。

        杨初引点头问好,吴师傅对她说:“你出门小心些,这世道不安全。”

        “多谢,您这是要去哪?”

        “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家中又有老娘要照料,赖员外答应我回家照顾老娘,等过了年再来。”

        吴师傅和杨初引说着话一起往外走,杨初引还未走出书院的门,江昼尔便赶上来,吴大叔对杨初引说:“以后辛苦姑娘你照顾他了。”

        吴大叔和江昼尔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留下杨初引和他面对面的站着,江昼尔说:“你是去见韩力吗?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他昨日就醒了,只是精神还不太好,我也有事要问他,那便一同去吧。”

        岈霜馆的老板三归一见善水走进来立即要起身,善水的眼神制止了三归的动作,他们二人在茶桌两端坐下。

        “你要喝凉水,这大冬天里,凉水喝不好可要命。”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福消受。”

        “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正好有凉水给你喝。”

        三归示意身边的小厮带善水去,小厮心里有些纳闷儿,每一个来此喝凉水的客人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可是这回这个人怎么如此容易地就得到允许了。三归看见小厮看着他疑惑的神情,他又变成了平常的那副样子,他对小斯说说:“做事情心眼太多了,小心命不长。”

        小厮立即听话地领着善水回到前面的小楼里,顺着老旧的楼梯上了二楼,最犄角旮旯的一间屋子门口,小厮请他进去。

        屋子里喝茶的两个人被善水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他们心里清楚岈霜馆的规矩,看来这是来了一个不怕死的主儿来抢生意了。

        “老子从前只听过岈霜馆有这号规矩,但还是头一遭碰上这样的事情。老子最近家里有喜事儿不想动兵刃,你自己走出去,我饶了你。”

        善水不慌不忙地坐下,他对矢袇人打扮的商人人说:“我出一万两银子做这桩生意,你若是不肯让,那我就用这一万两银子买你的人头。”

        矢袇商人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起身走出去了,留下的男子嘴里骂了句:“真他妈没骨头。”

        他看着善水:“一万两?你疯了,你知道你买的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我也不会找你。”

        “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家里钱多,但是福气太少,想要做做善事积积德。”

        “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你搅了我的生意,得有点什么实质的东西让我回去好交差。”

        善水拿出一沓银票晃了晃:“拿出契约来。”

        那男子拿出一张加盖着印的纸张看了看说:“这是写给刚才那人的,你的事,回头问过我家主子再答复你。”

        “很好。”

        那男子拿了钱起身出门,一开门一把匕首冲他飞刺过来,他躲闪不及匕首直直地插入他的心口,他应声倒地命绝当场。善水走到那人身边蹲下,不慌不忙地翻出那张契约,起身迈过尸体走了。

        桑宵与线同等在旌州与矢袇交界的边境驿马亭里,刚才从岈霜馆里落荒而逃的那个矢袇商人的马车急匆匆的驶过来。马车在亭子前停下,刚才在岈霜馆被善水赶走的那个胖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契约呢?”

        “你们这里的人真是狠,刚才有人半路闯进来截了我的生意,看他那满身杀气的样子,我若是离开的慢些怕是都得摊上人命官司。”

        桑宵不解:“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百里阁主,我欠你的人情也算尽力还了,今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贵国做生意了,告辞。”

        商人回到马车上急匆匆地逃出了关,线同心里想是谁搅了他们布了这么久的局。

        韩力在后院给药铺掌柜打扫药庐,看见杨初引和江昼尔走进来,扔下手里的工具就要下跪谢恩。

        江昼尔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说:“你能活下来是你的造化,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杨初引对韩力说:“这间药铺的老板是我父母的故交,你安心在这里住着。”

        韩力听了这话眼睛有红了,他有些惭愧的说:“两位恩公见笑了,我只是想起我的妻儿老小心里难过。”

        “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都在九泉之下了。”

        江昼尔心里有些动容,他继续问:“你可以给我说说焦州的情况吗?”

        “焦州已经连续三年收成不好了,到了今年冬天更是连一口粮食都难找啦,州府官员不想百姓惊动朝廷,便封锁四门不许任何人出入,有人闹事便会被打死。”

        韩力说着说着又想起了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他抹了眼泪接着说:“我是和几个同伴从山路上往外逃,可惜山路难行后有追兵,他们都已经死在半路上了。我这一路上九死一生的逃出来,我就想要把这些情况告诉天下知道,让天下人知道焦州现在是怎样一副饿殍遍野,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江昼尔叹了口气问:“州府有义仓,为何不开仓放粮?”

        “我们饿极了去抢,根本别想靠近义仓的大门,其实,大家都猜义仓或许是空的。”

        江昼尔这回有些吃惊:“义仓乃赈灾之仓,除了陈旧新米调换之外绝不许有不足之时,你们为何会认为义仓是空的?”

        “卖了,当官的将粮食卖了,当官的怕事情败露,所以才对百姓强权倾轧。”

        “卖?能到何处?”

        杨初引这些年奔走于这些劳苦民众中,她听到过很多传言,但这些传言并没有一丝证据可以佐证它们的真实性,她看着江昼尔认真追问的神情开口打断了韩力:“旌州,再从旌州卖给矢袇,这种交易很多年了。”

        “这帮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矢袇之所以多年来未像劼阈一样进犯边境,就是因为他们自身条件限制,致使矢袇粮草短缺没有后方补给所致,而这帮人竟然为了钱,向敌人提供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屠刀!”

        韩力对杨初引故意打断他话语的意思毫无察觉,他继续补充:“屠刀来了也不会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还不是官官相护才敢这么猖狂,我听我们老家的衙役说,这钱都送进江震海府上的金库里了。”

        韩力的话让江昼尔心里一下子有种堵得慌的感觉,他看着回避他眼神的杨初引,忽然明白一向教养良好的杨初引,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冒昧的打断别人的话了。

        江昼尔感觉心中烦闷起身准备离开,他对韩力说:“你若真想救你的乡亲,就先别到处声张这些事情,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杨初引看着江昼尔离开,他的神情上虽然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但从他走出药铺时虚浮的脚步里能看出他尽力压制着的情绪。

        桑宵乘着小船返回,一路上心里有疑惑但是又不敢确认,稽沅渡口的一艘小船上,他看见了他怀疑的那个人,正一身蓑衣打扮在模仿独钓寒江的状态呢。

        “线同,看来我们猜的没错,果真是他,他还真是总爱给人惊喜。”

        “这回应该叫惊吓。”

        桑宵的船渐渐靠近,艄公打扮的善水起身将船划走,桑宵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直到船行至无人的水面。

        桑宵的语气不太好,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敢问欣王殿下,岈霜馆里的事儿是你干的吗?”

        “是。”

        “你可知,我好不容易才钓到的一条鱼让你吓跑了,你搅乱了我的计划。我跟你说过,我不会让那些粮食流入外邦的,粮食一旦离开义仓,归源阁藏在溪石村的人就会把那些粮食劫了,私自挪用义仓的存粮,官府的人就算吃了这个哑巴亏他也不敢声张的。”

        “你的计划太脆弱也太冒险,其中变数太多。若那个矢袇商人见利忘义背叛你该如何,若劫粮车时发生变数又如何,到时候岂不是会一招棋错要满盘皆输了。”

        “你还是信不过商人。”

        “就像你信不过当官的一样,我们不过都是因为一朝被蛇咬,所以会十年怕井绳的胆小鬼罢了。”

        “你隐忍这么多年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十年心血若是毁在这个小卒子身上,不可惜吗?”

        “既然动了手,就必然有后招,这一点你比我有经验。”

        “你杀了那个人,可就死无对证了。”

        善水拿出契约晃了晃说:“他若不死,他怎么能变成,一个可以随意安插给别人的罪证。”

        桑宵心里明白善水的打算:“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来横插一杠,那么,我洗耳恭听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借力打力最省力了。”

        桑宵对于善水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悦:“还是请王爷明示吧,不然以后再出什么岔子可就影响你的大局了。”

        善水听出桑宵的语气背后不悦的情绪,他冲桑宵笑了笑说:“最近江昼尔不找你麻烦了?”

        桑宵故意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义父已经不在了。”

        “他最近在查焦州粮灾的事情,也算是天意吧,让焦州跑脱一个灾民,偏偏让他遇见了,估计快查到义仓了。”

        桑宵猜到了善水的打算,他心里有些慌了,他有些着急地问:“你说的借力打力就是他?”

        “你怎么有些慌了?”

        桑宵冷静一下往回圆:“你别乱来,牵扯进来的人越多越麻烦。”

        “我这是为他好呢,我父皇已经来信问了几次他最近在干什么,若是他再不能闹出些什么动静,他就要变成一颗弃子了,他的作用大着呢,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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