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暗号
开往西安的长途卧铺汽车上，吴邪和老痒并排两张床，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这辆车上人不多，加上他们刻意把床位选在了相对最晃的车尾，一般人都不往这里凑，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很适合说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
他们肆无忌惮地聊风水，聊行动计划，李小娘蜷缩在吴邪的枕头上，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路，大巴车总是开着开着就到了山里，山路难行，她体重又轻，被颠得一跳一跳，活像躺在了蹦床上。
吴邪和老痒看上去倒没受什么影响，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火热，在山里转悠的时候，吴邪还会像模像样地指点一下山川的排布，一会说这里有个汉墓，一会说那里有个唐陵。
他分析得像模像样，还大谈特谈里面可能会有的珍贵明器，说得老痒看着窗外树林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其实，她也听得有点心动，想扒着窗户看一下外面，但怕被老痒看出端倪，生生忍住了。
过了一会，就在老痒扭着脖子看窗外的山峦走势的时候，吴邪突然侧过头对她眨了眨眼，做了个“我胡说的”的口型。
“？”
李小娘震惊地站起身来，突然被一个颠簸甩下了枕头——车刚刚压过了一条沟——她在床上打了个滚，翻身爬起来，盯着吴邪的后脑勺：
绝了，他刚才都是胡诌的？这这说得也太真了吧！她现在算是明白，吴邪的生意都是怎么做的了！
如果说，黑眼镜有一种说实话都让人觉得是在瞎侃的气质，那吴邪就有把人忽悠瘸的特异功能，不管多么离谱的理由都能说得煞有介事。
大巴拐回了高速，看来刚刚那个收费点绕过去了，接下来能平稳一阵子。
李小娘不紧不慢地趴回到枕头上，一抬头，和老痒对上眼了，他里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
她对反掉马已经有了几分心得，这个时候最不能做的就是飞快移开视线。所以，她和他对视了一会，才慢慢移开目光，盯着桌子上的瓜子皮看。
老痒对着吴邪“诶”了一声，朝她一扬下巴，“没想到，我——我在里面蹲了三年，你们老吴家有——有——有了新业务啊，那这猫和狗比起来，谁——谁更好使啊？”
吴邪一个磕绊都不打，说“这猫和狗啊，不一个用法。科学研究表明，猫的嗅觉比狗还灵敏，能听到的声音频率更广，甚至视力也更强，只要能解决服从度的问题，猫是比狗更合适的帮手。你不要小看这只猫，它经验比我还丰富呢。”
老痒听得一愣一愣，问道“那——那它要是跑丢了怎么办，林子里可不好抓回来。”
一只手落到了她的头上，她听到吴邪说“放心，这只猫聪明得很，不会乱跑的。”
她仰起头蹭了蹭吴邪的掌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余光里，她看到老痒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但待她定睛细看的时候，老痒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咦？这个老痒有点奇怪。
其实，从今早上老痒看到她开始，李小娘就有种感觉，他好像并不欢迎她的加入。
即使吴邪多次说她是这次行动的帮手，他也带着点不情愿，好像她的出现扰乱了他的什么安排。
但这次不是去捞明器的吗，多一个帮手不好吗？
难道是不相信她的能力？
李小娘想了想，觉得目前这状况也没法说明什么，还是等到下了斗，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又聊了一会，从讨论三叔的踪迹说到小时候一起捉弄大人的趣事，说是聊天，其实主要是吴邪在讲，老痒附和几句。
李小娘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实际上耳朵高高竖起。听着听着，她觉得不对的地方又多了一个：
奇怪，之前说行动计划的时候，老痒虽然结巴，但也很能说，怎么现在变成了一个闷葫芦，只会翻来倒去地重复“是啊”、“谁说不是呢”、“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吴邪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一蹬老痒的床，“怎么回事？你这也不到老年痴呆的年纪啊，怎么忘性这么大？是不是困了？要是困的话就睡觉呗，还得好几个小时才能到呢。”
“我唉，不是老年痴呆，也——也差不多了”老痒叹了口气，“你没蹲过局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我在里面脑袋叫给撞了一下，确实出了点问题，很多事情记不太清了。”
这么惨？李小娘暗自咋舌，有点同情，他急着筹钱，不会是要给自己治病吧？
“你急着要那么多钱，不会是要做手术吧？我说老痒，你这身体情况能行吗，咱这次是要在深山老林里跑来跑去，运动量大得很，你可别突然血栓了”
老痒先是骂吴邪的奶奶不盼他好（关吴邪的奶奶什么事？），又说自己有数，他主要是记忆出了点问题，其他一切都好。
“……”
“……”
李小娘一直保持不动，困意慢慢泛了上来，昏昏沉沉间，他们也逐渐停止了对话。
有人轻轻把她挪到枕头的一边，过了一会。她身侧的床低陷下去，应该是吴邪也躺了下来。
到了西安，他们先找了个招待所放下行李，又去附近找了家大排档填肚子。吃饱喝足，已经快半夜了，但他们在车上睡得太多，一点困意都没有，就又转战到夜排档，点了两瓶啤酒，边喝边聊。
她趴在吴邪腿上，看着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这家大排档离夜市很近，即使这么晚了，路边依然很热闹。
他们这一桌的回头率很高，基本上路过的人都要看上一眼，特别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她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些小姑娘的表情都很一致。
她们路过的时候会突然瞥到她，可能是没见过有人带猫出来吃大排档，她们先是有点惊奇，再对她笑一笑，有的还会对她做几个小表情。
李小娘发现，原来除了她，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可爱的物种，就是小姑娘。
接下来，小姑娘的目光会上移，落到吴邪的脸上，这个时候，她们的眼睛会很明显地亮了一下，如果是两三个小姑娘结伴出行，她们还会互相轻轻推搡。
以她敏锐的听力，能听到她们在小声说“还挺帅的”“要不去认识一下”“你先去你先去”……
但不会有人过来，因为她们很快就会看到吴邪对面的老痒。小姑娘们一下犹豫起来，“对面那个人有点凶诶”“感觉有点奇怪”“还是算了吧”
她们最后对着她笑了笑，走远了。
这个过程一直在重复，还挺有意思的。
吴邪和老痒的心都扑在明天的行程上，正讨论得激烈，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发生的事。
李小娘抬起头，从这个视角，只能看到吴邪的脖子和下巴，他出发前刮了胡子，所以这部分的皮肤十分白皙光滑。吴邪的脖子要比一般人略长一点，曲线十分平滑，让她想起在长白山的天空中滑过的白鹭。
他的脖子上有个凸起，他说话，或者端起杯子喝啤酒的时候，这个凸起会上下滑动，印象中，黑眼镜和张小哥的脖子上也有这个东西，花爷穿的衣服遮住了脖子，她不知道有没有。
李小娘盯着这个地方看了一会，舔了舔嘴，好像能想象到酒液如何滑下去。
吴邪是挺好看的，她想。
“两位，想去啊答做土货买卖勒？”
有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上方响起，李小娘猛地回神，发现一个老头已经走到了他们桌前，正在跟吴邪他们说话。
李小娘本来不以为意，任老痒和这个老头应付，但呼吸间，她嗅到这个老头身上有着浓厚的土腥味，一下警惕起来：这个人也是个倒斗的，还是个老手！
她的背微微拱起，把尾巴甩下去，敲了吴邪的腿两下，又用尾巴尖指了指那个老头。
吴邪端着酒杯毫无所觉，还摸了摸她的尾巴，拿到了腿上。
嗯？怎么回事？这不是他们商量好的危险暗号吗？
老痒学着那个老头的腔调说话，把人应付走了。
在这个过程中，她重复了好几遍约好的“有人·危险”的暗号。
没想到，吴邪拍了拍她的背，小声说“别烦别烦，再等等，我们一会就走。”
救命！她一下泄了气，吴邪竟然没有意识到她在打暗号！
既然这些人来试探他们，肯定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那他们不宜再继续说下去，不然底牌全都暴露了。
就在李小娘想着怎样才能让吴邪想起“暗号”这个事的时候，老痒突然脸色微微一变，招呼吴邪赶紧结账走。
谢天谢地，虽然吴邪一脸懵，但看老痒不是在开玩笑，也就跟着结了账。
拐了个弯以后，老痒解释道刚才那几个人在说陕西方言的倒斗黑话，要是被他们盯上了，夜长梦多，还是离他们远点好。
吴邪笑说：“那也不至于要走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
李小娘暗叹一声，突然想起来胖子对吴邪的一个称呼，什么“天真无邪同志”，简直是太贴切了。
回到招待所，老痒先去洗漱。
他一拐进卫生间，李小娘就跳到吴邪跟前，狠狠哈了口气。
“啊？”吴邪睁大了眼睛，问她怎么了。
还怎么了？李小娘气鼓鼓地用尾巴抽了他两下腿，再指了指他的脸。
重复了几次，吴邪愣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当时的一番安排。
他把脸埋进手里，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想起来。”
吴邪双手合十，诚恳对她道，“下次不会了。”
引用自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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