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落水

　　憋！

　　憋！

　　鼻口有堵墙！

　　沉闷的憋！肺里的空气只能倒流。

　　窒息！

　　窒息！

　　周身的血液好像凝滞了。

　　……憋！

　　终于，肺内仅有的一丝气息也游走了。

　　脑际一片混乱。

　　红的、黑的、白的，喷薄而出，一时没有别样的颜色。

　　视界变得一塌糊涂。只有黑色勇猛、疯狂地光顾。

　　黑！

　　黑色铺展着大幕掩盖了一切。

　　昏……黑！

　　死……黑！

　　林菲只觉一时陷入了迷糊。

　　……

　　瞬时她又剧烈苏醒，像打了支强心针！

　　苏醒时，满眼都是昏黄的光。

　　黄色光粒旋转着，跳动着，强烈撞击着她的瞳仁。

　　跳动的光点在她的视界里渐渐变成了一条不稳定的光带。

　　林菲只觉得自己就坐在那条光带上。

　　光带好长、好长，一头没入“看”不见的边际，一头连着自己。

　　光带柔软而有温度，像母亲久违的怀抱，舒坦极了。

　　一群孩童从光带里翩然而出，像天使，他们斜斜地侧着修长的身子，招呼着粉嫩粉嫩似藕节的小手儿。

　　“菲，林菲！快……来呀！”

　　“叫我？真的叫我！”林菲心里有股莫名的冲动，却说不出话。

　　男女孩童出脱得天庭饱满，一字黛青色的眉毛，杏仁小口，都穿着绚丽的发光异服，状态美若天仙。

　　林菲极力想睁大眼细“看”，怎么也睁不开。

　　金黄色项圈衬着古铜色圆领的洁白长袍的女孩儿天真烂漫，气态端庄，渐渐依偎在她的周围。

　　“菲……林菲！”她们轻声呼唤。

　　男孩儿们健壮厚实的背部生出一对云翅，云翅四周祥云缭绕，云卷云舒，正友善地在林菲上方看着自己，显得手足无措。

　　几只彩色异鸟儿突的从男孩儿的肩部飞落在两个女孩儿纤细的手指上，尖着嘴儿混叫。

　　“丝~丝~”

　　林菲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心底流露出阵阵说不出的惊奇。

　　林菲极想动动嘴唇与他们交流。可嘴唇太不争气。死也张不开。

　　男女孩儿和鸟儿嘴里奇妙地哈着淡紫色的云气。

　　林菲大惊：“他们吞云吐雾，难道是仙人、仙鸟不成？”

　　“仙人……仙鸟？这是哪里啊？”

　　林菲心意忽忽，突然“发现”黄色光带里，他们眼里不时有金色的光射出。

　　“用金色的视线交流？这些小仙人们！”

　　两束视线的金光偶尔碰在一起激起一道剧烈的弯曲璀璨火花，接着隐隐的雷声仿佛从他们胸口崩出一直消失在昏黄的边际。

　　“好酷比啊！”

　　女孩儿脚上的云袜泛着紫色，精细而修长。男孩儿则赤着双脚，脚底层生着一片云霓。

　　“嘻~嘻！嘻~嘻！”他们尽情地发着声音，好像女孩子咯咯的笑声，声音像天籁。

　　……

　　黄色的光带瞬间变成了昏黄。昏黑拉着长长的帷幕掩盖了这一切。

　　黄，昏黄，混黑！

　　如此反复杂糅的过程几近她崩溃，期间她觉得这个过程好慢长。

　　迷糊时，铺天盖地的黑影向她逼近，包裹着她，吞噬着她。她觉得极度困乏，又感到好累，不自觉地睡去了。

　　她睡得很沉！

　　清醒时，她一时极度愉悦，幻觉般地遇见了那些小孩儿们。

　　一时感到难熬。难熬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尽管，这些过程一瞬即逝。可她还是明显感觉到了。

　　身子下坠！在下坠！

　　长发很规律地向一方飘动，花格子的外衣也向相同的方向抖动。这些足够证明她在下沉。

　　什么东西紧紧裹住她，阻塞她的胸口，紧紧的！

　　一点儿不像是什么毛巾之类的东西。

　　柔若无骨的东西。

　　什么东西！

　　应该是……水？

　　水怎么那么柔软？一点儿也挣不开身。

　　……我怎么掉进水里？

　　不……不可能！

　　……

　　昏黄的界面。

　　她只觉得昏黄里透出些微的亮光。

　　一条大鱼在她眼界游开了。碗口大的鱼鳞、扇子似的尾巴、扇动的鳃像个血盆大口。

　　其实，这只是一条小的鱼儿而已。

　　本能的观瞻吧！

　　当然，她不知道她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嘈杂的声音在她周围荡漾，可是她什么也听不清。

　　……菲……林菲！

　　水里突然冒出这个“菲”音。像静夜里突然崩断的一丝微弱的琴音。是她臆想的，还是本来就存在的？

　　有人呼唤着她的名字？

　　到底是谁？

　　从嘈杂的声响判断，不是一个人，而像一群人。

　　难道有人发现她‘落”水了？

　　“落”水？

　　是有预谋的暗杀，还是自杀？

　　视界的昏黄匆匆又被暗黑、黝黑所占领。光色无情地转换着，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身体比顽石还重万斤！

　　她握着的拳头又展开了。这个动作一直反复着，谁也不知道她做了多少次。

　　水里没有什么可抓握的，一根稻草也没有！

　　狂抓也许是本能。但只能如此。

　　空虚的双手和大脑一样空虚，唯一的肢体感觉就是重、重、重！

　　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也没有这般沉重。

　　悟空当时可是清醒的，而她此时却一阵迷糊，一促间觉醒。

　　晕，晕！

　　现在连那一促间的觉醒也被沉闷的水压压到爪哇国去了。

　　她也许真的死了？

　　原来，死是那么的轻飘、容易。人世间人为何要经历这么多的苦痛？连死前也要经历？究竟为何？

　　万丈深渊的底部是个冰冷的世界。这里连水草、鱼虾也找不到。

　　奇形怪状的椭圆石头在深渊内恣意地横躺着，它们的颜色和黝黑的环境出奇地协调。千百年来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打扰过它。

　　这次是个例外。

　　林菲的躯体此刻就躺在这片奇形怪状的石头上。

　　这片水域死过许多生灵。陆上慌不择路的动物，高天迷失方向的飞禽。

　　水里死去的生命更多了。但它们的运气却没有林菲那么好——它们没到水层的三分之一就被暗流卷走了。

　　死，同样是死，却有不同的结局。一个沦为捕食者的掌中餐，一个沉入万丈深渊堕入“小楼成一统”，当真奇妙啊！

　　黝黑的深渊除了黑还是黑。没有棱角的石头轻轻抚摸着林菲的躯体，一会儿将她弹开，一会儿又将她拉下。

　　林菲可能还没有死！

　　死人自己是不能上下晃动的。

　　深渊里根本不存在潜流。因为水太深了，太深了，以至于她跳下去时，水面激起了几十丈高的浪花。

　　林菲就这么在深渊里躺着，口鼻、肺里竟然没进入一滴水。

　　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大凡落水的人多半是被水呛死的，像林菲这样被水堵住口鼻被憋死的情况极少发生。

　　然而还是发生了，不能不说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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