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新小二
这是一家靠近路边的酒铺，两层黑砖结构的楼房，一二层共有八间。两边二十米长的院子，院子前种着三棵垂杨柳，如今已经有合抱粗。杨柳树边立着一排栅栏，全是青石条做就，几排栓牲口的绳索连接在栅栏上的圆形空洞里。来往客人的牲口就拴在那些绳索上。
道人的马被酒铺的小二接着，也栓在那一排绳索上。
院子靠着院墙的地方安了几个锅灶，上面简易地搭个黑棚子，权当遮风避雨之用。
锅灶里正冒出一股股青烟，几个紧身小裤的灶工正在烧火，另外四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士大概是烹饪师傅，正满脸大汗地切着松耳、柴胡、鹿茸、边角之类的东西。
异人见这些人的长相几乎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不禁后头想征询小翠，小翠却不紧不慢地跟着，目不斜视，不说一句话。显然她对那些人不感兴趣。
“二楼请！”门外迎客的小二见八个轿夫抬着一顶熟悉的轿子，料定还是那个有钱的主儿，早已点头哈腰，一路小颠地在前引路。
“二楼雅座！”小翠开口了：“要靠后窗的那间。干净吗？”
“绝对干净！小姐放心！更没有杂人！”小二脸上堆满笑容：“就你们二位？老爷呢。”
“八个家丁在楼下伺候就可以了。不过，不能饮酒！老爷不在，你们还不是一样的伺候？”小翠绷着脸，一副家主的范儿。
“当然，当然！”小二推开二楼的门，“你看，还干净吧。”
“还是原样的饮品。你……没忘记吧。”小翠眉头耸动了几下。
“没有，没有！两壶竹叶青，外加一盘熟地黄。藕片是免费的。”小二边说，边朝墙角的一个竹筒走去。
“两壶竹叶青，外加一盘熟地黄。免费的十张藕片！”小二嘴贴着竹筒小声吩咐着。
竹筒颤抖着，发出嗡嗡的近乎浑浊的声音一直向下传去。
“明白！”野鸭子样的叫声立即传了上来。
不一时，楼下上来一个小二，头包着蝴蝶样的花围巾，一身江山卷地黄的衣裙，细长的手指间擎着两壶细长的酒具，一小盘成年人指盖大小的地黄顶在头顶，左手背上一个小方盘里放着十张楚楚动人的藕片。藕片只有豌豆般大小，颜色却是红的。
“这是新来的小二。”旧小二介绍着，“不周的地方，还请担待。”
“客人好！”新小二彬彬有礼，居然向下弯了一下腰。
异人赶紧将新小二手指间的两壶酒端下，无意中瞥见了新小二两只滴溜溜转动着的俊俏的眼睛。
“怎么像佩环！这眉眼太像了。”异人打算再看一眼时，小翠早已将剩下的东西全放在桌子上了。
“慢用！不要管什么测……测什么的。”新小二媚笑一声蹬蹬蹬地下楼了。
“男不男，女不女的！”小翠哼了一声，道：“小二，你也下去吧。”
“是！客官慢用！”旧小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翠确定小二们下了楼，关了房门，低声道：“我让你装足小姐，你看你，差点露相了？”
“怎么就露相了？”异人不解。
“有当家的小姐亲自拿盘子的吗？我们那个哑巴更不会，她只会吃！喝也是人一直教的。”
异人恍然大悟，“当真细节也要考虑完全啊！”
“慢慢品吧。藕片一片也不要动！”小翠吩咐道：“竹叶青不上头，跟浓茶差不多！”
“为什么不能动藕片？”
“藕片里有毒！你难道看不出来？”
异人听了，赶紧将手中的小酒具放下，唯恐里面也放了毒似的。
小翠笑了，“酒水没什么问题。藕片千万不能碰。”
“店家为什么要在藕片上下毒？他不怕报官吗？”异人紧张极了。
“你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小翠起身望望窗外，回过身子，“藕片上的毒，毒不死人，只会把人毒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鬼门关吗？小翠为什么说话在打隐语。”异人暗想，有点迷茫地问道：“陌生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据说是一片大陆，神奇的大陆。那里有许多道妈子、灵师、巫师、魔王，所以我们都不想中毒。你懂吗？”
异人问道：“那些有毒的藕片从哪里来的，总不是一个小小的店家能制作出来的吧。”
“我也不知道。”小翠的脸上现出满满的神秘，“我们小人国近来发生不少怪事，当然，你的出现，只是其中之一。”
异人想到那个眉眼酷似佩环的新小二，心里微微一动，问道：“小翠，你觉得新来的小二怎么样？”
“除了服装怪异，举止轻浮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异人听了，知道小翠看不出异样，道：“店家是什么样的人？藕片一直都是顾客的额外送品？”
“对！一直都是！但我们这里食用过藕片的个别人都回不来了。也许因为是毒品的缘故。大多数人都不敢食用。至于店家，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模样。”
“其它的地方也配备这样的藕片？”
“只要是寺庙，一般都会有。时间长了，几乎没人问它的出处了。”
异人道：“藕片是加工出来的，你们没发现藕出产在哪里？加工的车间又在哪里？比如在这家酒铺的什么地方。”
小翠道：“你肯定眼拙了，这些藕片是天然生长的，其颜色也是生来就有的，上面哪有切口啊。”
异人听了，不觉一愣，仔细向盘中看去，果然每张藕片的四周都长着一圈小小的锯齿形状。藕片上的空洞极其圆滑，大小整齐划一，厚度不过一寸。
小翠又起身去窗外瞭望，显得很慌乱。
窗外是一片旷野，远处一片红瓦在光线里闪着光。而靠近大路的一旁，一尊石碑高高耸立，不时隐没在阵阵暮霭里。
“看样子道人还没有走！”小翠折转身，重新坐下，“只怕我们扔不掉了。”
“我们干嘛躲着他，一个道人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老爷还要怕他？”
“你不懂！这是一个新来的道人。极为神奇，据说能测算天下之事。”小翠脸上现出一丝犹豫。“老爷……谁知道他心里什么想法。”
“你怕他测出你的来历？所以你心里恐惧！”异人单刀直入地说道，“也许没那么准吧！”
“你……你难道不怕？”小翠间接承认了自己心虚。
异人想起昨夜小翠的举动，问道：“你去偷视，不怕道人测算出来？”说着，将酒具中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我们……该走了。”
轿子走过那尊石碑，没有停下，后面那个道人也没有跟着。
远远看见一片红瓦下熙熙攘攘的人流。
“那是朝天庙。进香的人今日特别多。”小翠掀开轿子前面的小珠帘，一边比划着，一边说。
“拜的什么人？”异人问道：“是否灵验？”
“一个泥胎！据说是上面的一个国王。缥缈国的一个国王。”小翠很神秘地说道：“偏殿的左边还供奉着一个小小的泥胎，右边还供奉着一尊石质的怪物。”
“小泥胎是谁，石质的怪物又是谁？”
“据说小泥胎是国王的儿子，怪物……是缥缈国的灵师。”
“什么灵师？有名字吗？”异人问道。
“不知道！”
小翠话音刚落，突然，后面一骑扬尘，接着响起了剧烈的马蹄声。
八个抬轿的轿夫赶紧向一边躲闪，可是骑马的人并没有从他们身边驰过。
那匹马奔到轿子旁边，两只前蹄突然上抬，嘶叫几声，整个身子都直立了，“尊驾没给茶钱！小二前来讨要，还望担待！”几乎直立在马上的那人彬彬有礼，蝴蝶样的花围巾一晃，身子将斜未斜之时，还忘不了向轿子里的人扮了个鬼脸。
“哦，忘了！见笑了。”小翠一甩手，将一枚白花花的东西扔了出去。
珠帘扰动之间，那面俊俏的眉眼又映入异人的眼帘。
“佩——环！”异人脱口而出。
“我佩服你还了我，下次可不要忘了。”新小二快速调转马头，娇叱一声，加紧马腹，一溜烟地去了。
小翠好像没有听清，喃喃地道：“看来酒铺的主人不日就要现身了。”
“为何？”
小翠眼角一耸，悠悠地说道：“要了那么一个小二，一定是店主拿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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