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光圈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的黑暗笼罩，头顶这片天空仿佛已经被光亮所抛弃，那原本被人忽视的太阳，随着那个夕阳落下后再也没有升起。
原本陈默以为只会持续一两天的异常天气，随着他肚子一次次饥饿，一次次吃饱，又开始饥饿后开始变得失去希望，心逐渐迷茫，沉入谷底。
陈默并不能确定过去了多久，刚开始虽然网络已经直接瘫痪，但电力并没有中断，凭借着手机上的日期跳动他还能知道时间。一周后，可能是由于电力耗尽，也或许是发电站遭到破坏，在他手机最后一次亮屏，随后他也彻底迷失了时间。
屋外的风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的增强，陈默无数次听着屋顶瓦片被砸碎而传来的声响。
“也许下一秒就会塌吧”他不敢确定，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可以再撑一段时间，起码撑到这场风暴结束。有时陈默心里竟会突然开始期待，就这样结束吧，结束这铺天盖地的黑暗，结束漫无边际的等待，也结束自己的生命。想到这里，陈默突然惊醒，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强迫着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然后强忍哀嚎，却依旧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现在怎么样，如果有他们陪在身边，自己一定不会如此难熬吧。
第七天，也就是电力停止的那一天开始，陈默意识到，可能这次的灾难并不会那么容易结束，便开始缩减食物，也幸好家里仍使用的是锅灶，断电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即便如此，支撑到现在他也已经吃掉了一半以上的米面，剩下的那点东西再节省，也决计不可能继续坚持超过之前的那些日子。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陈默躺在床上渐渐没有了动静。
忽然，陈默的眼前似乎花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紧接着嘴巴跟眼眶同时张大，带着一丝狂喜与惶恐，生怕再眨眼，这透过堵住窗户的木板缝隙刺过的光亮就会消失般。玻璃是早就碎了，细看下不难发现各种奇形怪状的木板就是陈默平时做饭用的柴火之一，所以遮的并不严实，这才让陈默第一时间能够发现光亮。
外面的动静也在此刻停了下来，走出卧室，站在门口的陈默再三确认门外的风暴已经停止，这才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原本久经黑暗的人突然看见光亮，眼睛少说也得发涨酸痛好一会才能缓过来，更严重一点甚至还会暂时失明。可这道光照到人的眼睛却有一股奇特的柔和之感，甚至可以与其对视都不会有丝毫异样。陈默寻着光亮抬头望去，发现光亮是从村中心的上方传来，高度陈默分辨不出，应该不会超过百米。
不自觉的，陈默心里生出想要与其亲近的感觉，脚步慢慢朝着光亮走去，一股如鱼入水的畅快自上而下洗刷过陈默的身体，将之前因风暴带来的阴郁低迷一扫而空。这才勉强缓过神来，观察起村子的变化，四周有不少的树木已经被连根拔起，枝杈散落一地，地面像是被犁过一样的松散，犁起的泥土又糊在了各家房子的墙面。甚至有几户房子已经坍塌，陈默都还认识，是一些老人住着的房子，原本就年代久远，结构松散。这次又经过风暴，瘫倒也是在所难免的，至于里面的人……
摇摇头，陈默没有再思考下去。
继续向着空中那团光芒的方向走去，只见那光芒在飘至顶点后突然大盛，延伸出仿佛幕布般的屏障将下方整个村子笼罩其中，这股光芒俨然已经超出陈默所能承受的范围，紧紧闭上眼睛，大约十余秒后才稍好一些。接着向原先的地方看去，原本充盈的光芒已经黯淡大半，仿佛如有实体一般像下方坠落，高度已经不足之前的一半。这样想着，陈默向光团坠落的地方又走了几步。
只见那光团落在一个石头上面静静悬浮，陈默在其边上盯了一会，不知该如何应对。思考一下，先是对其吹了口气，见没有丝毫反应，感受着心里传来的比自己之前面对难解题目时更强烈百倍的冲动，不由得伸手向其摸去。就在触碰的一瞬间，一股灼热如岩浆炙烤皮肤的痛感瞬间袭击向大脑，心脏骤然加速跳动，呼吸如鼓点般传出，却只一瞬间仿佛某种物质将痛感直接从体内剥离，剩下的只有一股热流自指尖流向全身的麻痒，让人难以自持。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悠悠转醒，却动弹不得，幸好被隔壁同样出门查探情况的二婶发现，叫来自己儿子，两个人七手八脚才把自己抬回家里。
“如果之前那样的风暴再来一次，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陈默幸幸的想着。
明显消瘦许多的二婶端着从陈默厨房盛来的粥，将碗递到陈默手中，耸了耸鼻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摇摇头叹了口气。
“唉，外面那个天也不晓得怎么搞得，黑了一个多月，现在好不容易亮堂起来，村子又被天上的一道光给罩住了。进又进不来，出也出不去，让人怎么活哦。”
看着二婶，陈默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转移话题道:
“婶，这天的事谁也料不到，过好现在的日子都不容易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嗯，这倒也是。”
陈默说完看着形容消瘦的二婶，回想起之前其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接着说道:
“婶，锅里应该还有粥，你们也去吃点。”
听到这话，二婶像是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也是不再紧绷着心神，手足无措感激的回道:
“小默啊，婶在这里谢谢你了，我没事，不饿的。可小宝已经饿了两天了，就让他去吃一点吧，婶跟小宝一辈子记着你的好。”
仿佛是被饿了两天这句话刺激到，小宝陈空明在二婶身边又紧了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想说什么话，却被二婶一眼神给瞪回去了。
“是我应该谢谢你们才是，要是那个风暴再来一次，我躺在外面可真没法活了。况且就一碗粥，不要紧的婶，小空，快去给你妈妈盛粥，都多吃一点。”
“真的嘛？谢谢哥。”陈空明一脸欣喜，语速极快的说完后，就欲往厨房走。
“不用不用，我去就行，你表哥身体不舒服，小宝你在这里陪陪他。”接着拦住陈空明的步伐，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去。
看到妈妈的步子远了，陈空明不假思索，单腿一跪，道:
“哥，谢谢你。我妈已经饿了三四天了，每天就喝点水。要不是因为你，她…也快不行了。”
“小空，刚刚一直没看到叔叔，叫叔叔一起过来吃啊。”
房间仿佛死一般的安静，良久陈空明才回过神来，哽咽道:
“我爸…前天说给我去找吃的，那晚还刮着大风呢，谁也拦不住他，然后…就没回来了。”
“哥，麻烦你不要在我妈妈面前提我爸，因为我，她好不容易咬牙坚持了下来，我怕她又哭。”
……
“我妈讲，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谁家一口粮食都是宝，她说会求你给我一点吃的，哥你愿意给都是大发慈悲了，让我千万不能再帮她要，怕你不高兴，到时候连我都没得吃…。”
陈空明说了很多，一直到厨房里锅碗的声音消失，脚步声响起才停止。
擦了擦眼泪，装作天真的样子，跟自己的妈妈吵着要多的那一碗。
二婶也露出罕见的幸福表情，忙不迭要把自己碗里的粥往陈空明碗里扒拉，被陈空明一脸嫌弃的制止了。
三人再无言，房间里只传出不时吸溜粥碗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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