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众僧相
胡卢在下令各县通知分田的同时，再次要求各县统计本县寺庙、道观的田产情况。
这次没人敢从中作梗，没用上十天，就纷纷把数据报了上来。
胡卢略微一看，这还真不少，加起来差不多有上万亩地，都是良田。
胡卢把土地少于一百亩的小寺庙、道观都划掉，只留下那些偏大的。最大的四家来自于两寺两观。
两寺：弘法寺、广化寺。
两观：清虚观、逍遥观。
就这四家，土地加起来就有六千多亩。
其他零散的加起来，也有两千亩左右。
胡卢之心路人皆知。
胡卢这边一有动作，那群和尚、道士就都知道了。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土地少的也就罢了，没必要和凶名赫赫的胡知州对抗，躺平受着就是。
但土地多的可就无法接受了。
“普泓师兄，周边诸寺向来以弘法寺为执牛耳者，这次的事情，还请师兄给大家拿个主意。”
众僧齐聚弘法寺中，希望普泓方丈能够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胡施主之前在乌有县中，就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他把灵隐庙抄没了。恰好灵隐庙的法援方丈正在本寺中挂单，不妨请法援师弟来给大家讲解一下。”普泓方丈果然是得道高僧，宝相庄严，从容不迫，让人安全感十足。
“既然如此，还请法援师弟前来一晤。”众僧见有知情者，急忙请见。
普泓叫小沙弥去请法援。
片刻后，法援来到。
“法援师弟，胡卢施主如今做了子虚州的知州，他让各县统计寺庙的田产数量，其意昭然若揭。老衲等人对胡施主都不了解，还请师弟为我等介绍一番。”
“唉，一言难尽啊。
当年，县内忽然有流言传出，说是有乡村妇人来灵隐庙礼佛，结果失踪了。
流言越传越广，也传到了老衲耳中。老衲担心是有妖怪作祟，暗中害人，所以让弟子慈恩带着慈仁去查访。
慈恩去了五六处流言中所提的乡村人家中去调查，发现根本没有人失踪，一切都是假的。
乡间愚民甚多，时常有流言传出，当时老衲也太过大意，未曾警觉，只是做了一番辟谣后就置之脑后了。
谁想到，那厮……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谁想到，胡知县忽然就派人把庙给封了，老衲等人俱被抓入牢中。
若非老衲略有神通，强行越狱闯了出来，只怕如今性命不保。
说起来老衲也不曾见过胡施主，更不曾与他结仇，却不知为何，却遭他如此陷害。可怜老衲几个徒弟，阿弥陀佛……”
法援说到心痛处，不由得潸然泪下，以袖掩面。
“阿弥陀佛。慈恩等人降妖除魔，庇护众生，功德无量，如今也只是往生极乐去了，师弟莫要太过伤心。”
普泓忙出言安慰，众僧也纷纷好言相劝，半晌方止。
普泓让小沙弥先带法援去住处休息，然后对众僧道：“听法援师弟所言，这胡施主行事虽然诡谲，但却自有规矩。
他是先放出流言坏了灵隐庙的名声，然后才假托为民除害之名，行那强盗之事。
胡施主这般行为，说明他还是在意民间舆论的。
诸位师弟回去后，应当广行善事，传我佛门慈悲之名。
同时，各家应该多多关注民间舆论，若有流言污蔑，诸位必须共同辟谣，并广而告之。”
众僧齐道：“甚善。”
普泓又道：“胡施主对于收买人心之事，颇为精通，我等不得不防。
弘法寺今年的租子，会降低一半，回头老衲会让小沙弥去通知那些佃户。
即使胡施主把佛田都给他们分了，他们给朝廷交的税，也不会比这个数目低。”
众僧犹豫了一下，都道：“亦可。”
普泓继续道：“另外，老衲知道，各寺庙中，往往有些奸猾之辈，私下里行那放贷之事。
若只是贷与百姓周转，也便罢了。但这利息却太高了点，往往九出十三归，最后逼得人卖儿卖女。
这等行为，大违佛门慈悲为怀本义。
若胡施主以此为由，行那株连之事，只怕会名正言顺，而百姓也只会拍手称快。
诸位师弟回寺后，还是要整顿一番的。那些害群之马，还是及时清理出去。”
众僧有些不乐意，但是最终还是期期艾艾的答应了下来。
普泓又想了想，道：“诸位师弟若与地方士绅或朝中贵人有旧的，不妨修书一封，将此间事讲与他们听，请他们从中转圜一番。”
旁边一个和尚叫道：“普泓师兄有所不知。
那胡卢攀附了权阉刘瑾，前些时日，他们内外合谋，把子虚州的大小官员，统统清洗了一遍。
凡是不肯归附的，都被栽赃陷害，丢官罢职了。
现在子虚州中，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敢忤逆他的意思。
至于士绅，连周家都倒了，周老员外的亲孙女都被他抢去做了小妾，其他的士绅哪里还敢惹他。”
众僧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普泓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道：“既然如此，说不得，老衲要上京一趟了。
那刘瑾是个太监，必然不得文官的支持，而且他行事如此嚣张，仇人必多。
且待老衲去京城合纵连横一番，就算惹不起刘瑾，铲除阉党一些党羽，想必他们也是不介意的。”
“只怕缓不济急啊，说不得年后那胡卢就要动手了。”
普泓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此事非我释门一家之事，诸位师弟谁知清虚观那边是怎么个态度？”
“据闻，清虚观的衡阳子道长已经前去州城找胡卢谈判去了。
但小僧不看好他，胡卢正打算用咱们的地去拉拢那些官员士绅呢，怎么可能被言语说动。”
旁边一和尚道：“那群道士向来与咱们不和，小僧就担心，衡阳子会不会把咱们卖了，换自家的好处。”
众僧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事不可不防。”
普泓叹了口气，道：“诸位师弟多虑了。
地就那么多，他们出卖了咱们，也不会多出来一亩。
还是得和他们沟通一下，或许他们有什么办法，没和我们说。
此事关系到各家的百年基业，大家还是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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