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打开思路
孙阿姨确实像是当老师的，此时如在教室里上思想品德课一样，滔滔不绝地教训人，一口气说了快三分钟，竟然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主持人连着打了几次岔，却都没成功止住孙阿姨的话头。
甚至导播关掉了孙阿姨手上的话筒后，她从别人手上抢了个话筒，又继续说下去：“你们那个团体，就是骗人的地方！什么汗水梦想努力，你们这群傻瓜，听了这些就信了？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好好回学校上学，只有学校老师不会骗你们的！”
张升星是真烦了。这应该不是安排的，节目组估计也没预料到，算是节目事故了。这段肯定播不出去，只是纯粹的浪费时间而已。
什么时候结束啊？他手背在身后，低头站在那晃，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今天SNH只来了五人，张升星又站在最中心，他在这里摆脸色，一目了然。
孙阿姨更加生气了，“那个叫张升月的，别不服气！你小小年纪出来混社会，你以为你现在光鲜亮丽，好多人喜欢你，很了不起了。过几年你就知道什么叫后悔！没有学校教你知识，你脑袋空空！没有学校培养你品德思想，你是非不分，没有道德底线！我看过了，你以后肯定要害人害己，苦日子在后面呢！”
莫寒等女孩子们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这也是台本。她们听到这里，都是一惊，害怕这段话要是播出了，影响张升月的名誉！
小女生都很在意别人的评价。之前SNH的ACE，就是被人造谣私生活有问题，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这段在电视上播出了，有心人借题发挥，用来攻击张升月……
几个女孩子关心则乱，几乎同时拿起话筒辩解，一时十分混乱。好在她们很有默契，很快分出了先后。
莫寒道：“阿姨，你太武断了！张升月性格特别好，是个特别负责任、特别善良的人！”
戴萌接着道：“张升月年纪比我们都小，但好像是她在一直照顾我们一样！这样的她，绝不是阿姨你认为的那种人！”
陈思和徐晨辰也先后开口，为张升星说话。
演播厅门口，九尚的工作人员见此情景，着急了。别吵起来啊，会打乱计划的！
他担心地问编导道：“这段会剪进去吗？”
编导摇头道：“不会。观众爱看的不是这种东西。”
观众喜欢看的吵架，是围绕着一个观众感兴趣的论点，或者一个劲爆的事件，展开有火药味的辩论。
现在演播厅里正在进行的，叫做鸡同鸭讲。一方判定张升月不怎么样，一方坚称张升月是好姑娘。双方都言之无物，话题空洞苍白。很多观众都不知道张升月是谁，谁有兴趣听这玩意啊。真要放出去，只会让观众打起哈欠，拿遥控器换台。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不会影响计划就好。
演播厅里。张升星有些感动。
几个女孩子之前逆来顺受，忍着孙阿姨的无端指责，却在他被攻击的时候站了出来，替他说话。
而且她们的神态特别认真。她们显然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真的相信，张升星是个很好的人。
但她们说的东西，只能算是各说各话罢了，起不了什么作用。就算节目组等下强行制止了争端，孙阿姨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倒是会让她们越想越气。
张升星原本不想生事的。但现在都这样了，他总不能继续躲在女孩子身后，让女生为他受气吧。
他拿起话筒道：“莫莫，我想和孙阿姨说几句。”
莫寒于是放下话筒。节目组的导播这时弄清了孙阿姨手上话筒编号，正打算关掉，闻言停住了手，先听听说啥，万一有节目效果呢。
张升星很清楚，不能把注意力放在大而化之的东西上。得挑出一个点出来进攻，攻下来就能推翻对方的全部论点。
他笑了笑道：“孙阿姨，你希望我们回到学校，去学习知识。可我觉得，学习不是只有在学校里才可以学到，也不是只有学生才能学习。只要想学习，在哪里都能学到知识。”
他拉过莫寒，信口开河道：“这个女孩子叫莫寒，她可是SNH里的学霸，考上过苏江大学。她像是我的小老师一样，比如有一次，我想知道鸡兔同笼是怎么回事，她仔细和我解释了半天，让我明白了过来。”
莫寒目瞪口呆，张升月啥时候问过鸡兔同笼了啊？
张升星又道：“莫寒很聪明，但她也有不懂的东西，比如说，她不懂电脑知识，而我很懂，她就会从我这里学习。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个团里有很多妹子，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地方，可以互相学习。而且现在学习知识又这么方便，图书馆免费向市民开放，互联网上也有各门各科的公开课和教科书。只要保持一颗好学向上的心，在哪里都能学习，什么时候都能学习。”
他这是在偷换概念。把孙阿姨说他们不上学这件事，避重就轻成孙阿姨说他们不学习。然后用学无止境的思路进行辩解。
张升星继续道：“我也没有放弃学习。我觉得学习的根本目地，是为了人生的下个阶段做准备。我现在的职业玩家身份……和偶像身份，是我的主职。但我无法永远做下去，所以我会不断学习，为今后进入人生下一个阶段、下一个职业做准备。”
主持人惊喜不已。本以为出了节目事故，大家都浪费了时间。没想到错有错着，居然出了效果！
场外的编导也兴奋起来，这段可以用！
要是能说得再长一点就好了！
九尚的工作人员却急的团团转，局势完全出乎意料。怎么张升月这么会说话？口齿清晰，有条有理，节目组说不定会把这段话剪进去的！
工作人员束手无策，只能在心里祈祷。快闭嘴，别再说下去了！
场上，孙阿姨像是动摇了，似乎被张升星的偷换概念牵走了思路，跳不出来，陷在那堆听起来全都正确的说辞中，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迷茫了。
主持人这时道：“看来我们的张升月很有主见，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真是了不起啊。孙阿姨，你对她有所改观了吗？”
孙阿姨脸上的迷茫突然消失，大声道：“强词夺理！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呆在学校里！什么年纪干什么事情……”
主持人怕孙阿姨又把之前的长篇大论重复一遍，连忙打圆场：“孙阿姨，我们节目时间有限。下一组嘉宾快等急了，是不是该请他们上场了？”
张升星此时突然心思一动，对主持人道：“我想问孙阿姨一个问题，可以吗？”
主持人道：“你问吧。”
张升星看着孙阿姨道：“你拼命地想让我们离开团体，放弃偶像梦想，为什么？你看到我们，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是不是我们勾起了你心中一些不好的回忆？”
主持人听到这个问题，思路一下子也跟着打开了。孙阿姨之前在节目上都很正常，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热心大妈，台下也很好沟通，很愿意配合节目组的台本安排。今天却失控成这样，肯定有隐情！
主持人也期待地看向了孙阿姨。
孙阿姨问张升星道：“你多大？”
“十六。”张升星道。
“十六……她比你小一岁……”孙阿姨喃喃道。
主持人连忙道：“孙阿姨，你慢慢说，谁比张升月小一岁？”
孙阿姨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十年前，我有个学生，长得很漂亮，比你们漂亮多了。她上课的时候，好多男生都会分神去偷偷看她！她的声音也很好听，说话像唱歌一样！她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孙阿姨明明在说着一位美丽的女孩，表情却十分沉痛。
她接着道：“我是她的班主任。有一天，她和我说要休学，去学唱歌，以后做明星！我不想让她去，但说服不了她，最后还是同意了。”
“她办完休学后，过了一个星期，一天夜里，警察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我的学生要跳楼，让我去劝她！我去了，就是她！她像是丢了魂一样，站在阳台上。她父母跪着求她，求她下来，可她就是不下来！”
“她看到我来了，和我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孙老师，我恨你，我恨你没有把我留在学校里，我恨你没有拉住我！”
“然后，她就当着我的面，跳下去了！”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当初她要去做明星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拦着她！”
孙阿姨盯着张升星，咬牙道：“你们也想步她的后尘吗？你们还不懂事，你们不知道人有多坏！听话，不要这么天真，回学校，不要这么早就走上社会！算我求你们了！我不会害你们的！”
张升星有些动容，但并不打算让步。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孙阿姨，请你节哀顺变。但十年之前破碎的梦，不应该是你现在阻碍我们的理由。SNH并不完美，但SNH的女孩子们都很美好，她们的梦想都很纯粹，她们也很幸运地有着十年前那个女孩不曾有的机会。”
他郑重地道：“如果你愿意，我邀请你到剧场来看一看。看看她们的表演。我相信你看过后，一定会被她们的热情打动，明白她们在为什么而努力，在追逐着什么样的梦想。我相信你会认可她们的。”
孙阿姨茫然若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心里的隐秘往事，她的执念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不再对SNH怀有莫名的敌意了。
她突然感觉，台上的女孩子们，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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