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小梅

　　乔齐撬开来锁着小梅的房门，向着坐在床边，眼中毫无生气的女孩伸出了手：“跟我走！”

　　小梅松开了握住剪刀的手，摇了摇头，她的眼中一瞬间亮起了光彩，而后又熄灭。

　　乔齐能看到她的动作，能感受到她的仇恨。

　　“你想报仇？”

　　小梅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我现在就去弄死乔老六，然后我们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就你和我！”乔齐铿锵有声，从小梅掖起来的被角里拽出那柄剪刀。

　　泪珠滴在乔齐握着剪刀的手背上，昏暗无光的室内，小梅浑身颤抖，已是泪流满面。

　　她在那恐怖的一天后，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她早就有了一个计划，直到这一刻，这个男孩出现在这里，说出了这两句话。

　　小梅终于开口了：“与你无关，你……快走吧……”

　　她的声音哽咽，她握住了剪刀，想要夺回来。

　　“放手！”女孩执拗的拽着。

　　“跟我走！”乔齐再次开口，他的眼睛距离小梅的眼睛不到一尺。

　　小梅无力的垂下手，她松开了剪刀，别过脸去，不愿直视对方。

　　乔齐二话不说，一把将瘦小的女孩扛在肩头，迈步就走。

　　小梅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再动了，只是不断的抽噎着。

　　她的委屈，她的不甘，她的仇恨在这一瞬间全部喷薄而出。她以为自己下定了决心，她可以像一个刺客一样坚毅，不为任何外物所动，直到刺穿仇人的心脏。

　　但此刻却败给了乔齐，小梅觉得无法面对自己死去的母亲，她痛苦而又自责。

　　这晚月明星稀，一对年轻男女逃出了樊笼，冲出了罪恶的泥沼，朝着自由狂奔。

　　当乔齐问她想去哪时，小梅说：想去杭城，想再去那个学校走一走。

　　乔齐第一次出门这么远，他以前最多跟着家人去过省城。来到这座绿城，他被这高楼大厦和密集的行人吸引住了，这和电视上的感觉大不一样，这里是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不用见了每一个人都要打招呼，这里有着属于他的那一份自由的空气。

　　他们悄悄溜进了西湖边上的那座学校，看着小梅畅快的蹦蹦跳跳，乔齐觉得女孩像一条搁浅许久的鱼儿回到了河流，她热爱自由。

　　唯有自由能让一个人放下悲痛，去追求。

　　“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我们可以找一份工作，你喜欢这儿，我们可以偷偷混进去听课！”乔齐认真的对小梅说着。

　　小梅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的眼睛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充满光亮，以前的她就像是一个木偶，不同于乔齐那样被操纵的精致木偶，她被生活折磨着。

　　乔齐租到了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房间很小，但很便宜，这里是下九流的天堂。

　　他和小梅找了一份工厂里的工作，工资可以日结。很辛苦，却很充实。两人用在工作之余，两人一起学习绘画，拼了命的练习。

　　乔齐的进步很快，他仿佛天生就是为此而生，在学习上他经常被小梅打压，但在画画上，乔齐可以很自豪的说自己天赋异禀。

　　两人都是如此的热爱生活，创造生活，他们在这片没人认识的土地上扎根，他们抛弃了家人与仇恨，只愿共享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乔齐把一切都过得很有仪式感，他会把一碗炸酱面做的精致无比，就像他画画一样，一切都要求尽善尽美。小梅的气色变得好了起来，她的气质完全变样，活在自由空气里的女孩越发的美丽，在乔齐的悉心投喂下，她竟然有些胖了。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匆匆而过，乔齐那天像往常一样走路去接小梅下班，却被告知小梅一个月前已经提出了辞职，今天是正式离职的日子。

　　乔齐用自己刚买不久的二手诺基亚疯狂的呼叫着那个号码，得到的却是关机。

　　他走遍了两人常去的地方，疯狂的寻找着女孩，最后甚至报了警，哪怕乔家人得到通知追过来。

　　几天后，乔齐在QQ邮箱里发现了一封邮件，是小梅发给他的，就在她离开的那天。

　　信上内容很简单：

　　我走了，不要找我，你找不到的。

　　我不想像别人一样说谢谢你，这一别再见无期。

　　这两个月很好，比我任何时候都好，我从来不敢奢望自己可以这样活着。

　　但该结束了，自从来到这里，我每天闭上眼睛，妈妈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她瞪着我，憎恨着我。

　　本选择忘掉以前的事，但妈妈每天都在提醒我，提醒我和仇人家的孩子好了，提醒我没去为她报仇。

　　我能原谅乔爷爷，能原谅为我们带来不幸的人，甚至那个人我都已放下了。但我放不下自己，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妈妈的死是因为我，因为我太接近你了。

　　以前不明白，后来也就懂了。他们逼我嫁给那个人，不止是因为你们家的名声，根本原因还是怕我和你走的太近了，这让我有段时间憎恨你，然而后来也释怀了。

　　可我们在一起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会狠狠的打他们的脸，我为我的任性向你道歉。

　　我知道你看到这里会想问什么，我的回答是爱过，但只是以前，现在不会再爱，以后更不会了。所以，打消找我的想法，就算你能找到我，我们也不可能了。

　　原谅我背叛了你，乔齐。你的家人可能已经找到你了吧，这是一场交易，我告诉他们你在哪里，他们会把那个人交给我处置。

　　这个决定是早就做好了的，我们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你的路上本不该有我存在。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结果，最后，祝你顺利考入水木大学！

　　乔乔勿念。

　　落款是一个梅字。

　　私房菜VIP包房里，乔齐高高举起酒瓶，看着空空如也的瓶底，仰头张嘴，几滴酒液滑进口中。

　　“我浑浑噩噩的被带回了家乡，这次没有人再去责备我，老爸也没有展示父亲的威严。他们小心翼翼的捧着我，不再约束我的行动，不再强迫我学习。”

　　“那以后，我每个礼拜天都不再回家，没有和母亲之外的亲人再说过一句话。”

　　“我悄悄参加了国美的单招，本来这种行动一定会被阻拦，但老爸给我打了掩护，他没有说，但是我知道！”

　　“可能我还幻想着那么一天，小梅那么爱这个地方，那么爱那所学校，或许她会在某一天回到这里，她会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等她。”

　　“高考结束，我偷偷填了志愿，爷爷大发雷霆要求我去复读，然而我已经拿到了美院的录取通知书！”

　　“那一天，我去给小梅的妈妈上了柱香，一个人离开了家乡，并且发誓不再回来！”

　　乔齐看着温卿的眼睛，这个女人很美，心地也很善良，她为小梅悲惨的命运流泪，为乔家人的恶毒愤怒。

　　“你，再见过她吗？”温卿直到自己多此一问，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没有，她没有手机，没有QQ，我只在大一开学时收到过她的一封邮件，她说她过得很好，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还给我看她的作品，并且祝贺我进入大学……”乔齐已经有了醉态，两瓶酒被两人喝了个干净。

　　“你这个渣男！”温卿也是醉了：“你都没有去找过她，你都没有努力过！”

　　“是啊……”乔齐呵呵傻笑。

　　“我就是个渣男，混账王八蛋，没出息的怂货！”他开始猛地抽自己耳光，越抽越响。

　　温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神十分凌厉：“所以你该回去，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回去！你没输，小梅也没输，是他们输了！”

　　乔齐已经完全醉了，他一通发泄，多年的积怨终于对人讲了出来，现在已是昏昏沉沉，嘴里开始说胡话了。

　　黑暗中，乔齐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他察觉到周围温度变低，醒了过来。

　　赤身男子缓步走到床前，沉声质问：“我的心，是否还有小梅的位置？”

　　“为何你创造出了温卿而不是小梅……”

　　“回来吧……我们一起回家，去找小梅……”

　　乔齐只觉得天旋地转，猛地坐起，这才发现又是一场梦，他跌跌撞撞的打开灯，跑到厕所抱着马桶狂吐起来。

　　乔齐在高铁站见到了迎接自己的队伍，乔家的四梁八柱，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数年未见，他的身子已经瘘了，头发掉的一根不剩，八十岁高龄带来的老年斑让那张威严的大脸上铺满了沧桑。

　　乔妈妈一把扯住了乔齐的胳膊，心疼的看着儿子，连连说在外面吃苦受罪，瘦了也黑了。

　　乔齐微笑：“爷爷，我回来了！”

　　次日，乔齐穿上西装，这次不同求职那天，这是手工定制的衣服，搭配的腕表和皮带都是私人订制款式。这是细心的乔妈妈早就准备好的。

　　宴席就在市里举行，这些年随着乔家二代的长者们年龄老化，大家都搬到了交通医疗更为方便的城市里。乔家建了一座职工疗养院，请了许多医生二十四小时为老人们服务。

　　办席的酒店是乔二爷的买卖，大厅几十张桌子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外戚和乔家企业的中层干部都坐在这里，二楼是通包，打通的隔间里坐着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和乔家各房的领军人物。

　　最靠里一间包房只有三张圆桌，这里是乔家本家坐席，有乔大爷的那帮亲兄弟，还有乔齐的父亲叔叔们，以及许许多多领导和权势人物。

　　一路上，老爷子拉着孙儿的手，一个个介绍过来，从一楼的中层干部和有头有脸的外戚，到二楼包房里的企业核心层和照顾多年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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