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程府

　　很快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几个人也不等菜齐，就动筷开吃，没等下一个上来，桌上的菜就一扫而空。

　　小二除了上菜和报菜名，其余时间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们这个吃法在包间里的客人还真是少见的。

　　包间消费的大多都是富商大贾、高门贵户，往往点上几个歌舞姬，听听吹拉弹唱，聊聊天，喝喝酒，纯为了来吃饱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要不是程二爷是熟客，小二真以为来了一群没吃过饱饭的叫花子。不过怎么吃都是客人的权利，这里的小二有眼色又懂事，除了做做服务工作，就是退到角落里等候吩咐，降低存在感，一点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几个人吃的差不多了，又上来一份炙牛肉。这个炙牛肉要新鲜出炉才好吃，所以是连炭炉也一起上来的，厨子在包间门口现切现烤，用的是一点烟都没有的银丝碳，烤熟了就立马端上来。

　　叶清浅又想起来刚才那一出，“李成，待会烤好了，你可不能吃啊。”

　　“为什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叶清浅摇头晃脑地念诗。

　　李成被噎的一时接不上话，众人哄笑。

　　“叶姑娘，这个话题是过不去了吗。我不过是打趣你一句，你可好，记上仇了。”李成哭笑不得，故作抱怨。

　　叶清浅知他没有生气，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斗嘴，不过是因为席上氛围好，有趣而已。

　　这一路一起风餐露宿，吃苦历险，感觉和他们几个的距离拉近了不少，自己骨子里活泼开朗的一面也渐渐显露出来，刚开始的那种惴惴不安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消散。

　　饱餐一顿之后，林修本来计划去住客栈或者驿站，可架不住程靖邦再三相劝，大家只好出发去程府。

　　叶清浅听程靖邦反复提到若是林修不去，他大哥就要拿他如何如何。原来林修与程家大哥有交情啊，听起来还交情匪浅。

　　如果本来叶清浅只是怀疑他们身份不一般，当他们站在程府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百分之一万的肯定了。

　　不是说好了程大哥只是他们请的向导和翻译吗？有家里这么气派的普通向导吗？有大门口站着士兵保卫的普通翻译吗？

　　很明显没有，所以很明显，他的身份不是一般的不一般。那能请到这样的人当向导，林修的身份，叶清浅已经不敢猜也猜不到了。

　　还没走到近前，李成已经从叶清浅手里接过缰绳，熟门熟路拉着马去偏门的马厩了，叶清浅空着手跟在林修他们后面。

　　卫兵看到程靖邦几人，赶紧喊了门房去出来帮忙牵马。

　　程靖邦他们递了缰绳就往里走，叶清浅正在参观程府大门，心里暗暗发着感慨，有点磨蹭，便落后了几步。

　　刚跨上台阶，门房就伸手把她拦下了，“哎哎，你这个要饭的，怎么往里闯啊，这会儿府上没有饭，等初一、十五太太们施粥施饭了再来吧。”

　　“我……”叶清浅气的瞪了眼睛，拿手指着自己，刚说了一个我字，还没等发飙，这边程靖邦已经听到了，赶紧停步喝止门房：“不得无礼，这位是我的朋友。”

　　原来这门房听了二爷回来的消息，刚从里面出来，没有看到叶清浅和二爷一起过来，只当是个小叫花子。

　　平日里程府对要饭的都很好，往往会打发一些东西，府上的太太定期还要给穷人施粥施饭。只是今天眼看这个少年直接就往里闯，怕冲撞了二爷和几位贵客，所以就赶紧拦下了，说话也急了点。

　　万万没想到这个干瘦黝黑，脏兮兮的少年竟然是二爷的朋友。

　　“实在抱歉，小的眼拙，唐突了贵客。”门房赶紧躬身道歉。

　　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虽然几日奔波，没有照过镜子，叶清浅也能想到自己的样子。本来在草原上就晒得黑黢黢的，这几天草里滚沙里坐的，头发衣服不知道多脏，还是穿的男装，确实像要饭的。

　　“没事没事，也不怪你，我本来就是死乞白赖跟着程大哥他们要饭的，是吧程大哥？”叶清浅自我打趣道，也给门房和程靖邦一个台阶下。

　　“好了，叶姑娘不怪你，我今天便不罚你了。只是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待人要宽厚，即便是要饭的，给点吃的好好打发了，也不能这么无礼。”

　　“是，小的记住了。”目送他们进去后，门房直起身挠挠头，姑娘？这居然是个姑娘。

　　到了门厅，早有管事的来迎，程靖邦吩咐了几句，又叫门厅伺候的小厮去请管家娘子。

　　管家娘子来了之后，得了程靖邦的嘱咐，便带叶清浅去安置了。

　　跟着管家娘子走过曲曲绕绕的长廊花径，来到后院一角，叶清浅已经有点迷路了。

　　把她安置到一间客房，管家的娘子就离开了，只留叶清浅一人在房间独自发呆。

　　刚刚吃饭的时候，叶清浅觉得跟林修他们已经消除了距离感，那谈笑风生的其乐融融仿佛还在，可是来到程府，她第一次感到了阶级和身份还有性别的巨大鸿沟。

　　进了程府，程靖邦和林修他们都被众星拱月地对待，而自己却被当成要饭的打发。

　　想起野外相处的那几天，一起狼口脱险，一起挤帐篷，吃野果，分食一块肉干，分喝一壶清水。叶清浅都觉得自己是个快意江湖的豪侠了，和他们也生出了同袍同泽的感情。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感情最好的朋友有三种：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他们五个在草原沙漠同甘共苦，智斗狼群，也算是和扛枪下乡差不多了吧。

　　可事实是，一旦回到了生活的正轨，他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的身份完全不是自己可以去称兄道弟的。

　　就像当年上学时候，大家都穿着一样丑丑的校服，下课打闹，上课睡觉，互相抄作业和笔记，没觉得什么差距。可等到一毕业，突然发现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应属的阶层。

　　有的同学留学，有的同学保送，有的直接移民，只留自己苦苦挣扎奋斗高考，好不容易上了个大学，毕业没失业就是好样的，然后再苦苦挣扎温饱。

　　同学聚会舔着脸去了，结果发现好多人子承父业，直接就待在你奋斗的终点。

　　古代可是阶级社会，人与人的差距只会更大。

　　算了，自己感慨这些也没什么用，既然到了这里，就尽自己能力好好生活下去，管他什么起点终点，阶级差距，还是想办法好好活着最实在。

　　自己在大草原上都能随遇而安，回到这里已经是生活质量的巨大改善，自己该偷着乐才对。

　　叶清浅不爱钻牛角尖，还能笑的出来就绝不会哭着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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