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千人千面各不同
程云深暗忖道：“那个看起来嗫喏的年轻人，没看出来，心思不是一般人呢！”
想着，她视线由近及远，看着眼前长长的队，最后在房檐的脊兽上停驻片刻，深深呼了口气，而后认命的继续工作。
对！这是工作！程云深开始有了打工人的觉悟。
梦里无岁月，时间过得极为恍惚。
程云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个没感情的打字机，询问记录着每一个访客的遗言。
这些人，大多数的人际关系都在村子里，最后所愿大都也落在这些人身上。
比如一个母亲说，“你想嫁的那个人，阿娘同意了。”
身后她姑娘听了程云深转述，沉默了片刻：“没机会了......下辈子吧！”
诸如此类，除了涉及外面活人代办的事宜，白玉方砖当即兑换——程云深感受到一种捞钱的快乐。
程云深通过这些人的意识，几乎还原了顾小天一行人的行动轨迹，也感受到了这些人最后一刻的惊恐，开始还有些生理不适，后来已然麻木，像见惯生死的大夫。
程云深还见到了周清儿——更应该称之为钱清儿的娘——村正娘子。
她看到到程云深时，愣了一下：“姑娘果真没撒谎！您是阴间的大人吧？”
程云深也不知道怎么界定自己的工作，便没有回答：“我见到了清儿，可她不肯跟我出来。”
她猜测，村正娘子的未了心愿，大概会是她女儿。
村正娘子沉默了许久，一脸灰败道：“是我们鬼迷心窍了，这么大的仇恨，那位公子既然出来了，又怎么容得下我们，清儿不愿出来就——”
她突然两眼放光，盯着程云深，脸上迸发出极不协调的笑容。
程云深心里咯噔一下，有点不好的预感！
“可是有您啊！您会替我做到的，对吧？是啦！您可是替死人完成最后心愿的大人。”她都没等程云深回话，自顾自的兴奋道：“我要您带她出来，不能让那个男人害她，还得护她母子平安，生病有人医，饿了有饭吃，一世周全呐......”
这一世的周期不可谓不长。
这人的心愿不可谓不贪心。
程云深不由头疼：“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我怎么给您保证母子平安？再说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生平安到老。您都没做到的事，我也不过一介凡人，又何德何能？我，这样可以吗？”
村里娘子突然安静下来，看着程云深：“您知道吗？死人不能骗人的。我知道一个秘密可以告诉您，历代钱家私藏了很多财宝，存到了大通商号，信物是二族长手上戴的那个扳指。”
程云深毫不怀疑她说的话，可是——
“二族长死了，他的三孙子也死了，大族长王益钶和钱家六子钱梓恩逃了。”
“死了？逃了？”村正娘子一怔。
程云深眼见黑色沙漏计时，不由劝道：“我没有不答应你的心愿，更不是为了索要钱，只是你得明白，你所说的心愿得落实到具体，且我能做到的，而不是说一个虚妄的承诺。生死有命，岂能强求。”
“大族长带梓恩逃，一定是因为扳指！”村正娘子突然郑重其事道，“他们逃出去后，必然会去大通商号......但他们不一定知道，取钱不但需要姓钱的人带着扳指作信物，还要一样东西——”
不等村正娘子故弄玄虚，程云深已经探知她的想法：“钱家老祖宗的牌位？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您知道了！”村正娘子惊讶道。
“此处名为梦里空间，没有梦主不能知道的秘密。”——只有不想知道，不屑知道。
村正娘子终于端正心思：“我告诉您的这些，或许对您日后会有帮助。清儿......您带她出来，安顿好就行。”
程云深眼见字迹浮现入册，知道眼前这人就要真的消失，心下稍有不忍，承诺道：“你放心，我会尽力。”
村正娘子得了程云深的这句话，似乎松了口气。她跪地给程云深磕了个头，然后脚步轻快的朝黑水河走去。
这次进来，程云深冥冥中，对这处空间有了更深的了解。她已经知道，那河名为往生。
白玉砖是死去的人留下的记忆，里面装着一个人一生的过往。
寓意忘却，类似孟婆汤。
不同的是，这些人有未了心愿，需要程云深替他们在世间完成。
而未了心愿，多数离开世间的人都有。
他们留下白玉砖，渡过往生河，就会去阎王那。至于在阎王那是什么样子，转生之前，喝了孟婆汤，便都忘了。所以，没有活人知道。
程云深自然也不知道。
调整心绪的时候，程云深翻看了一下《生死簿》，登录在册的人数已然过千。
《阴阳梦》里也有了变化。所谓九九归一，不是九个九，而是九的九次方。
八十一块白玉砖时，多了一章第三篇。七百二十九块时，又多了一章第四篇。
第一篇，梦主之权。第二篇，织梦之术。第三篇，择星侍主。第四篇，千里夜行。
择星侍主，意思是她现在可以指定一个人，替她去完成这些事。
千里夜行，意思是她可以顺着星图，一步之间，夜行千里。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还没指定人，那一页上已经落了字——周严廷和顾小天的名字此消彼现。
显然是让她在这两个里选一个。对于她这种选择困难症，实在是纠结。
她不知道此时外面，无常锁魂链红的像火——被炙热烧灼的两人满脸痛苦，却怎么也醒不来。
她不知道作为星侍会有什么好与不好，也还没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可眼看着名字消失和浮现的速度越来越快，程云深不由叹息一声。
她选了周严廷！
下一秒，周严廷突然出现在程云深的梦里空间！
同时，顾小天的手被弹开，瞬间惊醒。他眼看着无常锁魂链爆裂成无数红色的点点星火，又像烟花般消散不见。
“世子！”门外传来商正初的声音。
顾小天压下心里的惊悸，看着没有丝毫醒来迹象的周严廷：“进来——”
“把他给我扔出去！”
商正初一愣，看着地上的周严廷，又看了眼脸色发黑的顾小天。
他二话不说，麻溜的拽起周严廷的两条胳膊，把人拖去了外面，扔在露天的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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