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毕竟储风意是公众人物，见面地点就约在了私密性较强的一个咖啡厅。
淡淡的咖啡香萦绕，隔间的竹帘掀动时发出清脆响声。金蜜提前赶到，用指甲拨动着桌上布景的鹅卵石子。
第三次看手机时间，8:10，刚放下，眼前竹帘“刷拉”一响，被人拨开。
“不好意思……堵车了……”
他声音显然是刚跑着来的，气息不稳。
金蜜拿起一只反扣的杯子，倒水，“没关系，十分钟而已。”
看着他摘帽子，墨镜和口罩，金蜜打趣他：“啧啧，见一面可真不容易。”
“好久不见。”储风意淡笑。
他人如其名，儒雅安宁，大学时他的好脾气就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依旧没变。
但论起演戏，一人千面，任何角色都能准确拿捏。
“我可是经常见你哦，新剧里的角色真的超带感的！”金蜜给他大拇哥。
“多谢。”他把手里的礼物盒放在桌上，“随迟但到，结婚礼物。”
愣了足足三秒，金蜜眼睛圆圆：“你知道我结婚的事？”
“当然。”他把礼物推过去，“从大学群里知道的，当时正在外地参与拍摄，没法当面道喜。”
因为没有婚礼，所以她也没请任何人，两家就简单吃了个饭。
其他人就不说了，同学的结婚礼物还是第一个收呢。
“谢了。”金蜜笑眯眯地把礼物收过来，“要见面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当然不是，”储风意微抿了口茶水，舌尖微涩：“想跟你谈谈剧本。”
依私心来说，当然想让他来接剧本，但她更不想因为这事而给谁压力，所以从始至终，金蜜都没跟他提过剧本的事。
但现在储风意却说：“你漫画改的剧本，愿意我来接吗？”
一起从咖啡厅出来，冷风灌着衣领。
大影帝行程爆满，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也是争分夺秒的。
两人凳子都还没坐热。
交叠手臂压住大衣两边，金蜜打着哆嗦：“本来还想请你吃饭的，看来不太行。”
“明天有个通告赶，两小时后的飞机。”储风意从玻璃门出来，带上墨镜，“等回来我请你。”
“电话里说就好了嘛，行程这么赶还约出来。”
“总觉得新婚礼物还是当面送的好。”
两人往前走，金蜜哈着气暖手，说实话，刚才真吓了一跳。
储风意说他早就看过剧本，感兴趣，但因为一些事一直没决定，现在决定了。
问为什么，他不说。
本来对自己漫画蛮有信心的，现在这么一搞，倒是让金蜜觉得怪不自在的。
“话说，真的不是因为我才决定要拍的吧？”
半晌没得到回应，金蜜侧头，储风意走在她身边，虽然带着墨镜，但动作显然是在看她。
“怎么了？”
摇头，储风意收回了视线，看着路上车流交织，两侧树缓缓落叶，声音恬淡：“时间过得真快。”
“都冷死了，你还在这伤春悲秋。”金蜜煞风景，手贴在自己脸上，“不是要赶飞机，赶紧去吧，省的你姐又发飙。”
在港艺大的时候，金蜜见过他姐两面，可怕。
离开前，储风意把自己的围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围巾一端被风吹的高扬起时，他的车也消失在了街角。
冷风滑过鬓角，呼吸在冷空气里凝结成雾，金蜜无表情的扯下围巾，折好放进包里。
重新返回到咖啡厅，今天她难得起早，连早饭都没吃。
坐在窗边，太阳蛋戳破，金黄蛋液溢出的时候，江问野的消息传过来：
早饭？
看这简洁程度，大概是在开会。既然这样就不要别发了呗。
出于某种心理作祟，还是给他回了：
正在吃。
另附太阳蛋、巧克力可颂、热牛奶跟她的合照。
信息生成，半分钟后对面回ok手势，金蜜把手机放下。
手撕着面包送入口中，巧克力味浓厚，她看着窗外，视线茫然。
餐厅有星级之分，电影也会有人评分，那么对于江问野，该以什么标准来衡量？
丈夫？
联姻人？
婚前，她了解过江问野，私生活干净，圈子里也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人和事，人是每天泡公司的工作狂，性子冷淡，不好亲近。
跟这样的人结婚，后婚大抵如同丧偶，不过，金蜜看中的就是这点。
她曾列的几十条结婚理由中，重中之重的就是婚后自由。
因为金家答应联姻，但并不代表她就放弃自己。
金蜜是绝对的独立主义，学美术又向往自由，婚前就打定主意，如果他敢以“夫唱妇随”这些观点来要求，限制她。
那对不起，管你是不是帮过金家，民政局见。
但就目前来看，虽然江问野和了解到的不太一样，倒是从没管过她做什么，对她放的很开。
丈夫也好，联姻人也好，都还算可。
阳光被咖啡厅特质的玻璃花剪的细碎，落在金蜜脸上，她慢慢咀着面包的同时，瞄手机。
屏幕上那条ok的手势还在。
那么，江问野把她当什么呢？
-
下午的时候，卢导那边火急火燎地把她喊去，说有人找。
早上起早，推门那阵子金蜜正迷糊，捋着头发往里进。
办公室会客沙发上，季夏倨傲地坐着。
没理她，金蜜先跟卢导和小助理依次打过招呼。
季夏一直冷静坐着，等金蜜问完了好，在她对面坐下。
“找我什么事？”
“你去找储风意了？”
两人是同时出口的，金蜜往后靠，小助理在后面疯狂使眼色，然后窜到她沙发背后边，附耳低言。
“一个小时前，颜老师亲自给传了邮件过来，答应要接咱们的剧本了……”
金蜜眉梢微挑，意外他速度这么快。
小助理声音低压，但难掩的兴奋，季夏听到后，情绪明显的不稳定了。
“你去找储风意了，”她身体前倾，整个人在用力压抑怒火，“是吧。”
“怎么了吗？”金蜜直视着她。
“你说怎么了？他为什么会接你们的本子？”她手拍在玻璃桌面上，“储风意本来是要接盛域的本子的！”
“没有本来。”金蜜手按住玻璃桌上的余震，“储风意看上那个剧本自然会接那个，各凭本事罢了。”
季夏从眼底往上泛红，眉头高挑，“那我倒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好本事。”
这么多年，金蜜不是没想过结束两人间那无数小事件堆积成的巨大矛盾，但发现不太可能，只要都在港城，两人就会遇到。
一点点小事，都会把之前所有的问题连拖带拽的引出来。
看着季夏现在的样子，金蜜听得懂她话里的恶毒程度，绝不止是一个储风意把她激怒到这地步。
拍卖会、江问野，以及之前所有的事情。
“你嘴干净点，好好讲话。”金蜜一直被困意压着的火开始上升。
季夏的状态忽然放松下来，黑丝绒高跟鞋的尖头点了点。
“你也别得意太早，就算储风意要接，他后边是一整个工作室，你觉得，凭你们现在能拿得出手的片酬，这合同签的下来吗？”
说话间，她目光一个个扫过后面的卢导和小助理。
小助理一腔怒火，往前一步：
“季小姐，我们工作室自然不像您的盛域，就算闹出艺人嗑药丑闻也能靠家里遮掩过去，但我们绝对不会半路下绊子，把别人家的投资方拉走。”
一箭双雕，二十来岁的小助理，口齿伶俐又心气高。
金蜜倒有点意外，她并不知道那个出品人撤资跟季夏还有关系。
小助理倒豆子似的，“而且，资金您也不需要费心，江式集团的老总已经决定赞助了。”
百叶窗开着，光影横切在两人中间，长达十秒的沉静后，金蜜和季夏同时转头看小助理，然后异口同声。
“谁？！”
……
两人相继离开后，卢导对小助理板起脸，“都还没确定的事，现在讲出去，到时候不成，不是让人看笑话。”
“我说卢导，您除了工作外，倒也关心关心八卦。”小助理信心十足地推眼镜，“咱们的金小姐，可是江式的总裁夫人，您说成不成？”
看着震惊的卢导，小助理老神在在，“咱就说，第一次见金小姐，就觉得那不是一般人。”
卢导到底老猾一点，两指压着百叶窗，往楼下看。
“但看刚才的反应，似乎不是很高兴……”
金蜜的确不是很高兴，就像前两天的拍卖会，江问野的冒然加入会让她有种“吃软饭”的错觉心理。
本来是准备打电话的，想了想，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这种事，还是当面去问。
但有人已经先她一步。
即便火舔着喉咙，季夏仍然记得要在江问野面前保持十分的礼仪，她被邢特助领进江问野办公室。
江问野在签署什么文件，笔走游龙，掀眼皮看她一眼，镜片下眼神万年寒冰。
“什么事？”
就这么一眼，季夏身体里的燎原大火瞬间被扑灭。
“问野哥，之前你不是说不参与影视行业？”
笔尖沙沙，江问野继续低头：“此一时，彼一时。”
季夏指甲刺痛手心，声音悲戚：“时间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语气像是自问，但江问野回答更冷酷。
“无所谓，结果是我没做错选择。”
前段时间，季夏娱乐公司里力捧的一个流量小生，主演一部大制作的电影，也是资金问题，她想拉江问野一起，他以不参与影视行业为由拒绝。
没过多久，那流量小生被爆出嗑|药的丑闻，季家力保，才没让盛域跟着赔进去。
因为那事，季夏被家里人责怪了好一阵子。
现在又伤口上戳刀子，季夏眼睛酸胀，“金蜜不过跟你联姻而已，心都不知道在哪飞着，用得着你这么维护吗？”
江问野笔尖一顿，没讲话。
“问野哥你恐怕不知道，储风意除了是金蜜指定的男主角外，两人还曾是大学同学。”
季夏有理有据地往下分析，“好剧本多的是，在明知道对方片酬不足的情况下，储风意还接，不为了钱，他还能为了什么？”
“季夏。”江问野忽然拔高声音：“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问，季夏有点蒙，知道他大概是不信，“你不信我可以自己去了解。”
终于看她第二眼，镜片反光，江问野神色凛然：“一直是看在你哥和季家的面上，我听你一声‘哥’，但你作为一个成年且在生意场上的人，该懂‘分寸’两个字。
“金蜜是我妻子，明媒正娶，要一起过日子，相伴一生的人。你是凭什么跟我在这论她的是非？”
他声音沉稳，字字清晰。
大厦二十四层是总裁办公室，走廊寂静，风徐徐从窗口穿进来。
办公室的门留着一掌宽的间隙，金蜜手放在大衣衣袋，靠着玻璃墙，看着对面自己的倒影。
听见季夏诋毁自己，也听见江问野称她为“妻子”。
头发被夕阳泼成橙汁的颜色，金蜜手插在口袋里，拇指无意识拂过无名指上的婚戒。
呵笑，这狗男人，真能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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