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女魃（下）
1.
“我为何杀了他们？”女魃笑得苦涩，也笑得狂妄，她从始至终盯着白玉床之上的妇人，嘴脸上扬勾勒出笑容，泪水却又从双眼流出，悄悄滑落进嘴里。
“璃君，我自问不知自己能活到何时，也不知会死在谁手里，是你也不赖啊。”她略叹口气，轻轻倚靠着水池边坐下，抬头眼望着我，又笑了笑：“你也来投胎，你们都来投胎，我也是来投胎的。我们啊，千方百计想要体会人世的生活，人世间的丑恶，才刚刚开始，不是么？”
阿璃见她如是说，缓缓收回了剑：“我不是多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你杀了人，就要得到三界的制裁。”阿璃顿了顿，打开折扇坐在她身边，又继续道：“我不杀你，但是你已杀了人，水源还是还给百姓。”
“呵呵呵呵呵……还？”女魃眸子一冷，火团瞬间化作燃烧的蝴蝶。“我还了他们，谁来还我奶奶的命！我如了他们的愿，我变成了怪物，却又有谁真真切切愿意了解我？”女魃越加发狂，蝴蝶翅膀的火焰越来越大，照亮了整个洞穴。
“你杀了人，水又不给他们，凡人早晚会被干死！怪不得至今你都回不去天庭，怕是天庭早就不要你罢了！”我皱了眉头，见这女孩喜怒无常的样子本就让我感觉一丝厌恶，现如今害我师父差点被伤！我立刻攒动一股温和的真气化作水汽遮盖住这团火。这才感觉到一点点的凉意。
“堪堪不要冲动！她不是坏人，你打不过她！”阿璃念了个躲避火势的决，忙跑到我这边，一把拉住我。
“你懂什么？”女魃一挥手，蝴蝶翅膀剧烈地扇动，霸道的力道带着剧热扑面而来，阿璃护在我身前，扇子一甩挡住扑面而来的力道，可毕竟是刚贬成散仙，他法力不足，抵挡不了多久。
洞内迅速升温，女魃长发散开，像极了索命的厉鬼。
“女魃，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你奶奶早就轮回，早就不是你奶奶了！”
“你住口！你们懂什么！奶奶是喜欢千池的！奶奶那么喜欢我，她怎么可能会离开我呢？都是你们！是你们说千池是怪物！是你们！”；女魃双眼充了血，瞳光变成火红色，泪水化作火焰自双眼流出！
“你们懂什么？你们天性自私自利！这就是所谓的人性！”；
“所有人都说我是怪物，可是奶奶不会！如果我是怪物，让我一个人下地狱就好了，为什么要让奶奶遭受那些痛苦？”；
“人性？！是人性！”……
女魃发了疯一般不断加大洞内的热度，水池里升腾着水汽，瀑布流下来的水都被烧成热水。我们三个都知道，这对于能烧干江河湖海的女魃来说，这不过九牛一毛的法力。我渡了口凉气给灼光，顺便替了阿璃挡住对方的法力，阿璃抽出时间祭出长剑冲过去劈头就要砍过去。
“我说过我不想杀你！”
还未接近到女魃，那蝴蝶挡在前面扇动一团火丢向阿璃。阿璃轻松躲过。
“既然你们想死，我根本拦不住！”女魃邪魅一笑，黑色长发别在耳后，她双手汇聚两团火，洞内的土地开始逐渐干裂，裂纹逐渐向我们这边袭来。
“女魃！我寻你好久了！”身后突然窜出一个好听的声音。
我回头看去，一阵清丽气息扑面，赶走女魃施加上来的所有燥热，换来之清爽。说话的是个女子，她身着藕荷色衣衫，衣摆摇曳，仙气飘飘。那女子梳着双丫髻，头戴一对儿掐银丝蝴蝶双钗，走起路来步步生了风，嘴角一颗俏皮的痣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冰雪间又多了几分温婉，只是多了些许稚嫩，蝴蝶钗的流苏叮铃叮铃作响，悦耳得很。我一介女子见了都心生爱怜，何况男人。
“喂，真是搞笑，你身为旱神，害死那么多条性命！还有脸说是自己没错！真是天下第一大笑话。”那女子攒动真气，祭出一个明黄色的珠子，抛向女魃。
“蓬莱龙族？”阿璃压低声音，看了看前方正在斗法的女子，又睨了一眼灼光。
“我就说路过此地怎么能没有水，原是全被你这贼给偷了去！看小姑奶奶我怎么收拾你！”那女子眸光清澈见底，浅浅一笑逐渐缩小女魃施展法力的空间。
女魃属火，龙族属水，水火相克。很明显这龙女天资极高。
我上前为龙女助战，三下五除二将女魃拿下。女魃口吐一口黑血，瘫软在地上再没了力气起来。
“搞定！”女子拍拍手上的尘土，睁着纯净的大眼看向我这边，双手捧着我的手臂，不断摇晃。“这个姐姐好身手啊！我好喜欢！”
“哪有哪有……我法力还没你厉害……”而且……我才修炼了二十年的一只小猫妖，您是龙女……比不了比不了！
“诶？这位不是……南潭国君？那什么野的嘛？”她转头看到灼光，皱着眉头跑去他那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看了个遍。灼光不适应，头朝后缩了缩，愣是把双下巴缩了出来，像是看苍蝇那般看向眼前恨不得将他扒了干净看的女子。
“你这是投胎了？你不会因为不想娶我去投胎吧！你放心啦，我才不会喜欢你啊，相比较下来，我更喜欢那个姐姐啊！”女子太过活泼，又蹦蹦跳跳跑来我面前，与我摇晃双手、拥抱、牵手……嗯，我其实挺好的。我尴尬地笑了笑，转身注意到了阿璃的目光幽怨地注视着地上的女魃。
“阿璃……”阿璃转过头来看着我，那眼神之中的幽怨依旧残留在眼神中。他……
女魃趴在地上用力爬向那妇人的白玉床前。她口吐鲜血，泪水滑落，身边破败的蝴蝶翅膀散落一地，显得格外狼藉。
“奶奶……千池……千池坚持不下去了！”；
“千池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你了？千池这些年……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千……千池还记得奶奶给我梳头……奶奶……奶奶……”
…………
十六年前。
自千池出生以来，一直都是奶奶带大的。母亲因为生她时难产，撒手人寰。从那以后，父亲就堕落了，说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做工，后来千池才知道，父亲拿了家里所有的钱去赌，赌输了就回来拿钱。就是这样，整整过了十六年。
千池这个名字是奶奶给起的。奶奶说：算命先生算过她是几百年挑不出的那种火命，所以奶奶给她起了千池的名字，殊不知，她的火太大，大到池子里的水可是灭不了的！
千池家住在村子后面山丘前的小木屋里，木屋前边常年流淌着溪水，潺潺溪水，水中清澈得可以一眼瞥到水里的小鱼小虾。记忆中，奶奶总是带着千池蹲在溪水里洗衣服，棒槌和着皂角一锤一锤下去。那时天空是湛蓝的，除了溪水之外的岸边是一望无际的青草，草坪上放了牛羊，青草里经常长出一种好看的小白花。山峦与天空重叠，尽显一段好看的弧度，和煦的阳光照拂，清风吹过之地，那是千池一整个美好的童年。
奶奶每日清晨都要给千池梳头，奶奶说：“头发长得好，乌黑浓密的长发，我们阿池以后要嫁个好人家。”千池每次听到都特别欢喜。
一梳发尽头，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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