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司承业作为未来荣府的女婿，最近也是常来常往的。
每次都是贾赦“父子”两个接待，或谈论一下朝政，或是随便聊聊天，倒也相处的越发自在了。
不料今天司承业上门来也不多废话，就直截了当的问贾赦：“岳父大人可知道宁国府刚刚定下的长媳是什么人？”
贾赦一愣，他最近都忙着工部的差事，还有刚刚贾茂的满月宴，没怎么跟贾珍凑在一处。
只是前一阵子他还听说贾珍正亲自给贾蓉选择妻子人选，没想到现在贾珍已经选好了。
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司承业，不知道贾珍这儿媳妇人选跟司承业有什么关系，怎么这位就风风火火来了，来了就直接问起。
王熙凤心头一颤，她在猜测出秦可卿的身世之后也曾想过利用司承业解决这桩婚事的。
可是转念一想，司承业是废太子的嫡子，往日接触过程中已经从他的言谈中听出对他那些庶出兄弟姐妹的不以为然。
如果让他知道废太子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就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秦可卿了。
要是他能善待秦可卿倒是好了，可就怕厌恶秦可卿的身份，继而对秦可卿做什么。
秦可卿毕竟是没过过明路的废太子女儿，以司承业的身份对付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王熙凤还在犹豫该不该说出秦可卿的身世，那边贾赦已经问她了：“你最近可跟你珍大哥接触过？可听他说起什么来？”
司承业也看了过来。
见两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王熙凤心一横索性赌一把：“我最近也忙着差事没怎么见珍大哥，不过那天茂哥儿满月的时候倒是看到他跟二叔还有工部的秦邦业大人相谈甚欢。我隐约听到一句，秦小姐如何的，怕是珍大哥相中了秦大人家的闺女了。也许是我听错了，毕竟秦大人现在是工部营缮郎，门第上是差了些的。”
贾赦点点头：“多半是你听错了，贾珍那小子我知道。贾蓉是他的嫡子，又是下一代的族长，他的媳妇自然是要好好选的，多半是要高门娶妇的。”
在不知道秦可卿身世的前提下，贾赦也觉得贾珍断不可能跟秦家结亲，门不当户不对的。
不料司承业冷笑一声：“岳父大人和舅兄这次可错了，若要仔细论起来，这贾珍怕是也高攀了这秦氏女，当然这前提是她不姓秦！”
王熙凤心里大惊，看来她和贾琏的猜测是对的，秦可卿这身世果然是有问题的。
贾赦也是一惊，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该不会又是你老子吧？”
他是废太子的伴读，当年废太子什么尿性他自然是知道的，听司承业的语气他第一反应就是那秦氏女是废太子的私生女。
司承业重重地点了下头，他对废太子这个亲爹私生活方面也是深恶痛绝。
如果不是废太子往东宫塞了那么多男男女女，他当初还能少被那些人害上几回，也不会到现在坚定的打算只娶一位王妃绝不纳妾的。
“岳父大人与我父王也算是至交，有些事情您自然清楚，我也不瞒您了，那秦氏女确实是……”
司承业后面几个字没说出口，可贾赦与王熙凤已经听明白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贾赦有些奇怪，能够议亲的话那秦氏女的年纪应该跟司承业差不多，算起来司承业不该知道的。
“还不是她那个好养父亲自到我面前邀功，我才知道的。”司承业冷冷的说。
这也是贾茂满月那日的事情。
当日司承业作为荣府未来的姑爷，也是到场给贾家捧场的。
他当时看着贾家高朋满座的情景，也是蛮高兴的，有一个兴盛的岳家怎么也是好的。
他一时高兴，还多喝了几杯，就出门去外面略站站醒酒。
当时他站在影壁墙那里正看着贾家散养的仙鹤飞进院子里，在院中起舞。
他正怡然自得的时候，听的墙那边有女子说话的声音：“董侯府的太夫人带在身边的是他们府上三少爷的小儿子，太夫人有年纪，小少爷年纪又太小，你吩咐他们多盯着些。还有待会记得给客人换热手帕子，一定要温热的。”
“是二姑娘您放心，老奴等是做惯这些的。”
“那麻烦嬷嬷多盯着些，我还要去后面招呼各府的姑娘们。”
听到这些对话，司承业立刻意识到墙那边说话的人的身份。
在正康帝下旨赐婚之后，他已经把贾府的基本情况都摸了一遍。
贾家这辈目前加上宁府一共有四位姑娘，大姑娘已经去了怀德王府，如今家里只有三位姑娘。
所以这位被称作二姑娘的女子，很显然就是他那位还没见过面的未婚妻名唤迎春的荣府二姑娘了。
司承业有些好奇的顺着墙间空隙看过去，不过等他看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位少女远去，那少女背影身形婀娜高挑。
他有些失望，不过闭眼回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迎春的声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迎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温和，而她嘱咐那嬷嬷的那些话也显得她是个细心又温柔的人。
司承业虽然没见到迎春的样貌，可光一个背影两句话就让他的想象力充分的调动起来，同时也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了期待。
他有些心驰神往，不过算算时间，他又定定神准备回到室内。
他可是未来的贾家女婿，虽让有着皇孙的身份，也是要在岳家面前刷刷好感度的。
正当司承业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老者拦住了他。
“下官见过王爷。”
司承业打量了一下来人，他并不认识这人，就点了下头准备错身过去。
那人却叫住了他：“小人当年曾投效于太子殿下，隔了这么多年能够见到王爷真是太高兴了。”
他说着还用袖子擦了下眼睛。
司承业皱眉，听这人的意思是他父亲的旧部。
不过他没见过此人，对这话的真实性也不确定。在他看来，现在储位不明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要跟这些人有过多的来往要好。
所以司承业也没打算跟这人寒暄，还是准备走过去的。
那人却用一句话让他站住了：“当年我受太子所托，这么多年也算是完成了太子的交代，郡主不日就会嫁进贾家。”
司承业紧盯着那人：“你说我父王当年托给你什么事情？”这人话里几个词可是让他不得不关注。
这人正是秦邦业，当年废太子曾经去江南公干游玩，他是在那时候投靠过去的。
他当时久试不中，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巴结未来皇帝的机会自然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去。
废太子让他做了几件事都还算合心意，也就把一些私密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那一趟江南之行，废太子收了个烟花女子做了外室，在回京前让秦邦业把那女子处理掉。
不料秦邦业理解错误，以为废太子是让他先照顾那女子，等他日后再收进东宫。
于是秦邦业就照顾起那女子来，太子回京不久那女子发现有了身孕，这让秦邦业十分的欢喜，照顾那女子也是更加的用心。
他满心想着好好照顾这女子，将来借此让废太子给他一个更好的前程。
不料这女子也是无福之辈，遇上了难产，只生下一个女儿就死了。
秦邦业有些懊恼，万一太子怪罪他没有照顾好这女子怎么办。
好在这女子临死前还给他留了个孩子，他就想着这孩子比这女子还要重要，养好了太子应该也会满意。
他原本打算亲自带孩子上京去见太子，不想他妻子偏偏那时候得了重病后来又去世了，等他忙完了家事已经过去了几年太子也变成了废太子。
这下子秦邦业傻眼了，原本手上的金疙瘩一下子变成了烫手山芋。
他生怕被牵连，赶紧扫清当年跟废太子结交的证据，更是把废太子的女儿送去了育婴堂。
不过过了一阵，秦邦业又有了想法，这废太子是正康帝亲手带大的，父子两个感情深厚，说不定过一阵子太子又会复立了。
想来想去，他又借着无子的名义去了育婴堂把废太子的女儿领养出来。
并且他为了掩人耳目，又领养了一个男孩。
后来他想办法钻营，终于谋了个工部的小官，勉强也做了京官。
在此期间，他领养的男孩夭折了，反而是废太子的女儿健健康康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秦邦业一边感叹不愧了凤子龙孙，果然命格贵重，一边又在犯愁这女孩的未来。
养了这么多年，他也算是对这个被他起名叫秦可卿的女孩有了感情的，想要她将来能有个锦绣前程。
可是这样他就越发的难受，秦可卿只是废太子没有承认过的女儿，不是上过玉蝶的金枝玉叶，以他现在的家世这亲事上可是要受委屈的。
本来他还在犯愁，可是这一年来义忠亲王府的变化他也有耳闻，他能感觉得到正康帝对废太子一脉的态度在发生变化。
而他在工部的时候，也算是跟贾政比较谈得来，他本来是想着把秦可卿嫁给贾政的儿子。
这贾家是开国国公府，加上据说荣府当家人贾赦还是废太子的伴读，也算是有渊源的。
只是后来他又打听过，贾政只有一个儿子，年纪比秦可卿小，而且贾政也不能完全对儿子的婚事做主。
再加上，贾政一脉并不能袭爵，他又有些看不上贾政的能力，对贾政的儿子也不太看好。
也就是这时候，正在为自己的嫡子寻找合适媳妇的贾珍就进入到他的视线。
秦邦业眼前一亮，这贾珍之子是要袭爵的，而且这一脉还是贾家的族长，将来秦可卿可是会成为族长夫人的。
他果断决定，一定要为秦可卿谋划来这门亲事。
他还是走贾政的关系，跟贾珍认识了。
然后某一次他半遮半掩的透露一些秦可卿的身世给贾珍，并暗示有意结成秦晋之好。
贾珍先是惊讶秦邦业居然会抚养废太子的女儿，然后第一反应是拒绝，随后又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他拒绝是想着废太子早就倒台了，他的女儿自然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不过他随后就有了别的想法，秦邦业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想到正康帝会不会因为甄贵妃母子的事情优待废太子一脉。
到时候他就用这秦可卿跟义忠亲王府打好关系，也能谋划些好处来。
而且贾珍又想过了，就是将来从义忠亲王府这里得不到好处，还有其他王府。
他正想着寻一个明主投靠过去，正好拿这秦可卿当个叩门砖。
再加上贾珍一次去秦邦业家拜访，恰好偶遇秦可卿，他当时就被秦可卿的容貌吸引。
秦可卿当时因为遇到外男慌忙离去，他则痴痴地留在原地。
等到听秦邦业说起他偶遇的是秦可卿之后，贾珍有些遗憾，至于遗憾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所以他当时就痛快的拍板，定下了秦可卿跟贾蓉的婚事，还催促着早日把婚期定下来。
今天秦邦业也来贾家参加贾茂的满月宴，席间又跟贾珍贾珍两个说起了贾蓉和秦可卿的婚事。
他心里高兴，也多喝了几杯酒，出来解手之后偶遇到司承业，忍不住把秦可卿的事情跟司承业说起。
司承业面无表情的听完：“你说的那女子与我父王之事我不清楚，等我查明白再说。”说完他匆匆从秦邦业身边离去。
等回到义忠亲王府，他去见了李侧妃，并寻了废太子身边的旧人询问这些事情。
废太子身边服侍过的人早在他被废的时候被正康帝迁怒折损了不少，现在剩下的凤毛麟角。
好在确实有人忆起当年废太子去江南确实有过几段艳遇，也曾经有过一个姓秦的投靠来。
其实以司承业对废太子的了解，这事他早就信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派人去江南查探一二。
今天接到派去江南的人的快马传书，司承业心里很是不高兴。
算算那秦可卿的年纪跟他差不多大，可以说那女子跟太子妃前后脚怀孕的。
他原本以为废太子是后来被其他皇子围攻逼迫，才会变得那么荒唐的，现在想来只怕他本来就是那样。
司承业儿时曾经很崇拜自己的父亲，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崇拜也越来越淡化，直到现在因为失望而彻底消失。
因为心里有一股火发不出来，司承业在王府自己的书房困坐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跑来荣府。
他现在很喜欢贾赦，有一种把贾赦当成父亲的无形意识，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他索性就来找贾赦了。
“那王爷打算怎么办？”贾赦听完问司承业。
王熙凤也紧张的看了过来，她很担心从司承业口中冒出一个杀字来。
司承业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想见一下那秦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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