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自卑
省教育厅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过年前把首考成绩公布了出来。
彼时距离过年只剩三天，校方大概是算好了的，在这一天给高三学生放假，还能第一时间收到成绩。
“可算是放我们走了。”周熠楠挑挑拣拣地往书包里装着放假要带的东西。寒假只有五天，相当于让学生回去过个年就回来了，因此周熠楠连书都没装几本，书包空得跟闹着玩似的。
不光是他，班里其他同学也都是这样，课桌依旧是满满当当，只带回去几本这些天可能需要的和可能会复习到的书。
“其实我觉得，我们根本不需要给这次放假安一个寒假的噱头，真是给它长脸了。”周熠楠吐槽道，“这寒假放得，返校之后一瞧，嘿，咱们好像五天前刚见过。”
陈浩博刚把墙上的高考倒计时往后翻了五天，十位数的数字又小了一位。
“晚上成绩出来后，不管理不理想，第一时间要让我知道。”刘佳叮嘱道，“好好考虑一下下学期还要不要学，如果决定不学的话，提前和课任老师打个招呼，寒假作业也可以少做一门。”
“给我整紧张了。”周熠楠嘀咕到，“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在中考的时候。”
毕竟是关乎自己命运的大考，再吊儿郎当的人也难免会上心。
“值日生把本学期最后一次值日做完，课桌上不要留东西，都给我塞进课桌里或者后橱柜里！”刘佳见学生一放假就撒欢，有些头疼，“收拾好了让我检查卫生，我通过了才能走。”
学生立刻争先恐后地举起手，刘佳一个个检查过去，刚说完“可以”，学生立刻撒腿就跑。
“我爸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校门口了，我先走了。”周熠楠背起书包，对并不着急的邱北挥手，“拜拜，随时联系哦！”
为了陪儿子备考，周熠楠的父母把在外省的生意转让了，在本市租了家店铺做小生意，既能照顾周熠楠又能兼顾赚钱。
周熠楠回到了自己家，邱北在家里又是孤身一人。
他慢吞吞地收拾完东西，教室里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只有几个值日生和刘佳还在。邱北和他们道了别，顺带收获了几声提前的“新年快乐”。
最近天气尤为寒冷，他上下学都是以公交车为交通工具。正往车站走着，身边却停了一辆车。
“小北，快上来。”车窗后面，周熠楠对他喊道，“外面太冷了，送你一程。”
周父耐心地等在他旁边，算是赞同周熠楠的邀请。
邱北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首先礼貌乖巧地对周父打招呼：“叔叔好。”
“哎，你好。”周父慈祥地说，“半年没见，好像又瘦了。”
“学习累得呗。”周熠楠替邱北解释完，凑上前去，“老爸，你看看我有没有变瘦？”
周父嫌弃道：“得了吧你，我看你不仅没瘦，脸还肥了一圈。”
周熠楠摸摸自己的脸，“哪有啊。”
全程都是父子俩在对话，邱北在一旁听着，虽然不参与，但是受温馨气氛的感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邱父执意要把邱北送到家楼下，邱北再三推托说在路边找个车位停下就好，最终还是拗不过周熠楠和周父一唱一和，就差把他送上楼了。
回到家，又是一片寂静。周熠楠不在，邱北连空调都不想开，直接进自己房间窝着了。
这种冷清他之前忍受了许多年，也不觉得有多难熬，现在居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奇异感觉，真是印证了那句“由奢入俭难”的老话。
公布成绩的时间说是在晚上五点，但不知是考生太多还是网速太慢，邱北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去教育局的网站。输入准考证号和密码，他始终不敢点下确定键。
谁知道进去后面对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正当犹豫着，教育局的短信发了进来。几门考试的成绩明晃晃地打在上面，不想看也得看了。
考得还可以，都在预料之中，但还是不太满意。
他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再学半年，六月份重考。
他把成绩告诉了刘佳，顺带把自己的决定也说明了一下。
刘佳对他的成绩倒是非常满意，但十分支持他更上一层楼。邱北谢过刘佳，又把自己的成绩如实告诉了几个来好奇他的人。
班级群里果不其然地又炸开了锅。群里几乎成为了比惨大会，当一个人说出自己成绩的时候，总有比他成绩更烂的人跳出来。
好似考得差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
周熠楠夹杂在人群中，偶尔蹦出来说几句话，没有那么活跃，但比惨总有他的一份。
大概是没考好吧，他不说，邱北也不会去戳他痛处，权当没看见。
周熠楠确实没考好，成绩在他的水平范围内，但不在他的预期范围内。
他这学期天天和邱北早起晚睡，考前一个月更是挑灯夜读，有时候睡得比邱北还晚。试卷买了一本又一本，刷了一套又一套，正确率却没怎么见涨。
回想在学校的表现，好像也没有太大过错，上课虽然会走神，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认真听的，笔记记得很多，也差不多都能听懂。
学习的间隙还掺杂着买来的网课，复习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还跟邱北嘲笑网课班的其他同学连某个知识点都没记住，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
周熠楠心中难免有不服气，觉得自己的成绩配不上自己的努力。父母倒是还挺欣慰，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势头。
周熠楠不好意思面对刘佳，让周母代他把成绩发给刘佳，自己则是找夏傲去问邱北的成绩。
夏傲大概也是考得不满意，语气有些冲：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周熠楠心想，夏傲这话说得跟放屁一样，我要是好意思去问，还用得着来找你？
夏傲满屏的嫌弃：你怂不怂，早晚要面对的。
周熠楠神色凝重：我怕他没考好，我也怕他知道我没考好。
过了一会，夏傲带着结果回来了：他考得很好，虽然他自己要求还要往上，并且透露出了他现在心情复杂，但是在我看来已经很牛了，根本不用难过。
夏傲习惯一条消息就打几个字，一句话分好几个气泡才能发完。周熠楠看着夏傲不断弹出的气泡，心情越发沉重。
夏傲好心地问道：需要我让他来找你聊吗？
周熠楠生怕他做出这样的举动，连忙阻止道：别，我想先静静。
可惜周熠楠晚了一步，邱北的慰问已经发了过来：考得怎么样？
周熠楠哭丧着脸：正常发挥。
邱北征求意见：想让我知道成绩吗？
周熠楠到现在还捂着自己的成绩，谁问都不说，在邱北面前更是不敢说，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反正没你好”就赶紧逃了。
他从前就知道自己不如邱北，现在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又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和邱北的距离。
但是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自己还会自卑呢。
但凡比现在的成绩再高个几分，再上一个档次，也不至于会畏惧到连在自己恋人面前都难以启齿。
自己都觉得看不过去，又怎么能入得了邱北的眼。
周熠楠心里有些压抑，心想得找到情绪的源头才是。
于是他给邱北打了个电话过去。邱北很快就接了，语气听不出情绪，就是淡淡的一声“喂。”
“亲爱的晚上好。”周熠楠装出一副播音腔，“不知现在的你好不好。”
邱北觉得周熠楠有些莫名其妙：“我很好啊，不用担心我跳楼，也不用担心我割腕，更不用担心我服毒或是吃安眠药——我现在暂时还有很强的存活欲。”
“哦，那就好。”
邱北听出了周熠楠语气中的不对劲：“你没考好吗？”
“还行吧，反正我爸妈没揍我，现在还张罗着请我吃大餐呢。”周熠楠强颜欢笑道，“而且这个成绩对以前的我来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考得是非常好的。”
这倒是事实，以前的他就是一个追求及时行乐的混球，根本没想过自己之后竟会有如此强的上进心。
“周熠楠。”邱北说，“你很反常。”
“是有那么一点。”周熠楠沮丧道，“我在想，你考好了，我怎么办。”
邱北的语气不太友好，但是情绪依旧是平静的，看上去像是在安慰他：“什么怎么办？你就好好学、好好考，学习说到底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能帮你的也只是些浮于表面的东西而已。”
“你所在的高度，不是我能达到的。”周熠楠叹了口气，“这一点你肯定早就意识到了。”
邱北直接帮他切入正题：“你想表达什么？”
周熠楠语速缓慢，显然是经过大脑思考的：“你太优秀了，有时候会让我觉得你遥不可及。”
心中的郁结终于说出来，周熠楠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吐到底，就听邱北难得爆了句粗口：“你他妈是傻逼吧，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周熠楠还真就又说了一遍，“老一辈常说要讲究门当户对，虽然现在提倡婚姻自由，但我觉得这句话其实挺对的。”
邱北被气笑了：“需不需要我明天直接搬到你家对门，啊？这样够门当户对了吧？”
“不是，我是真的觉得我配不上你。”周熠楠无力道，“你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明明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你在担心些什么？”
“是，你配不上我。”邱北干脆地说，“你这一辈子就只配跪在地上仰望我。”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留周熠楠一个人慢慢消化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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