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六一
第三节晚自□□是轻松许多的，大部分人的作业都已经做完，只剩下拉长线的复习任务。同时由于越临近考试越沉不下心学习，索性选择放纵天性，并且深深奉行“最后一个月比的是心态”的原则，怎么快活怎么来。
“我高三的时候，要是谁敢说一句闲话，我们班主任就罚谁在走廊上站一晚上。”刘佳明显感受到了学生的浮躁，但大约也是顾着学生的心情没有发火，甚至可以算得上好言好语，“你们就是我管得太松了，要是现在出去看一圈，我敢保证没有一个班像我们班这样吵的。”
话音刚落，隔壁班就爆发出一阵笑声，可谓震天动地。
“他们班班主任管得更松。”刘佳叹道，“没有威严也不行，学生都快骑到她头上了。”
学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聊天的机会，立刻牢牢地把握住：“没事老师，我们最爱戴您了。”
“你们在剩下这点时间里面别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刘佳的脸上略显疲惫，“被我管了两三年，还是学不会收敛。”
“老师，这叫释放天性。”
“天性倒是都挺可爱的，现在看你们仿佛还能看到刚接手班级时你们的样子。”刘佳见学生学不进去，也就没再勉强他们，反而和他们聊起天来。
“你们入学之前，我看着你们的名单，就幻想你们都是什么样的学生。”刘佳笑了一下，“一个个名字取得都挺好听，没想到看上去却是傻乎乎的，一点心眼也没有。”
“也不能说你们没心眼，气人的心眼一堆一堆的，我有几次凌晨三四点都没睡着，躺在床上反思自己怎么会带出这样的班级。”
“第二天看到你们的脸，看你们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会笨拙地来讨好我，真是又气又好笑。”刘佳无奈地摇摇头，“拿你们没办法，谁叫我是你们班主任，又不能一气之下就不当了。”
台下一片嘘声。
陈浩博带头说道：“对不起老师，老师辛苦了，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现在说得好听，明天说不定就又因为干了什么坏事被通报批评了。”刘佳深谙自己学生的尿性，“不过出了天大的事情老师也会帮你们扛着，降落到你们头上的惩罚已经是我尽力减到最轻的了。”
班里安静下来，说不被刘佳打动是不可能的。
其中有些人是从高一开始就在刘佳的班里，有些人是高二分班才分到的刘佳，但不论是哪一种，对刘佳的感情早已深入进骨髓里，即使他们会吐槽刘佳、冲撞刘佳，但没有一个人不爱刘佳。
刘佳无疑是个负责的好班主任，也是一个成功的班主任，四十几个青春期的小崽子被训得服服帖帖的，不仅没有怨气，反而心甘情愿。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画我？”刘佳问道，“别否认了，你们在干什么事情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大部分时间我不说只是因为我不想拆穿你而已。”
刘佳还是低估了学生搞小动作的能力，不是“有人”，而是“有一群人”，就像上节课一个接一个写小说一样，这节课一个接一个画着刘佳的肖像，就像是串通好了的一样。
“有人想自告奋勇让本人来欣赏一下你的大作吗？”
班里的美术生率先带头把画作递给刘佳，“老师，我画得好看吗？”
美术生的水平自然是没话说的，在写实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几笔点睛之笔，刘佳的脸上尽是满意。
见刘佳的态度如此和善，其他人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纷纷把自己的或是抽象或是写实的画放到讲台上，刘佳一下子变得像个批阅奏折的皇帝。
学生还在源源不断地递着自己的画，刘佳看着面前雪花一样的纸片，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违反了管理晚自习规范的同时，又忍不住暗自欢喜，把它们全部收在了一起。
“画得都这么好看。”她笑道，“那老师也要礼尚往来啊。”
于是在六一节那天，全班都收到了刘佳倾情绘制的单人简笔画。
刘佳把画印在了贺卡上，附赠一句朴实真切的话：愿你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画得没有你们好。”刘佳自谦道，“我对着你们每个人的证件照、日常照、合照以及我脑海中的形象画出来的，就算不好看，我个人觉得神韵也抓了个七七八八。”
周熠楠拿着自己的贺卡和邱北的比对，“刘佳有心了，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她画的你比我好看？”
“你怎么不想想是你的问题？”邱北看了一眼周熠楠的脸，“刘佳的心意，就别嫌弃了。”
“怎么可能嫌弃？”周熠楠把贺卡收进塑封里，“不仅不嫌弃，回家就把它供起来，还要跟人炫耀说这是我班主任给我的。”
刘佳还给他们准备了棒棒糖和小零食，人人有份。大约是因为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要送别这群学生了，她恨不得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好吃的全都送给学生，每人的桌上都堆着一堆零食。
“平时不让你们去小卖部、吃零食，今天不用担心被我没收，都放开了吃。”刘佳把空掉了的购物袋叠起来，“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些。”
台下已经有撕包装纸的声音，一群正在发育期的、脑力体力耗费极大的高中生吃得极香，给足了刘佳面子。
“还有几句话，我趁着没下课抓紧说完。”
吃零食的声音轻了许多，默认把时间交给刘佳。
“我知道你们小时候都盼望着长大，但是等真正到了这个年纪，才发现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其实每个年龄段都有每个年龄段的烦恼，比如说你们烦恼高考，而我烦恼家庭和你们。
“我希望我的学生是快乐的，即使有高考的重压，我也不想看到你们死气沉沉的样子。你们要知道，高考只是人生中的一个经历，并不会给你们的人生一锤定音。
“只剩最后的一段路了，咬咬牙，坚持到底，一转眼就过去了。”
刘佳的话都是肺腑之言，也是谁都懂的道理。只是话从刘佳口中说出来，总带了些微妙的情绪。
刘佳吸了吸鼻子，“最近少喝点咖啡，累了就休息一会，特别是晚自习的时候就不要去泡咖啡了，保证睡眠也很重要。”
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学生在最后一节晚自习捧着咖啡喝，也有学生拿着足足一升的保温壶泡咖啡。刚才有学生拿水杯喝水，咖啡的味道立刻飘了出来。
“听到没有，刘佳说得多对啊。”周熠楠劝道，“大晚上就不要喝咖啡了，你说人家喝了不受影响还好，你一喝就失眠，越喝精神状态越差。”
邱北把从桌子里掉出来的速溶咖啡捡起来放回去，说：“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不得不这样。”
周熠楠叹了口气。他喝咖啡拉肚子，因此没有酗咖啡的习惯，但是他把风油精倒水里喝，本质也差不了多少。
“怎么这么热闹？”老王抱着一叠听写本进来，“哎刘老师，我来给他们发早上的听写本，发完就走。”
“今天儿童节嘛，我就想着给学生发点小零食开心一下。”刘佳笑着解释道，“课代表呢？快帮王老师接一下。”
“对对，今天六一，我都给忘了。”老王一边把听写本交给课代表一边说，“那我作为副班主任，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刘佳笑眯眯地看着学生，由他们自己决定。
课代表把一把糖塞到老王手里，“老师请你吃糖。”
接着便有更多的人把自己的零食塞给老王。老王一个将近退休的老头，怀里抱着一大堆花里胡哨的零食，一边说着不要不要，却笑得嘴都合不拢。
刘佳对老王点点头：“孩子们的心意。”
老王的裤带都装满了，手上还捧着一堆零碎玩意，乐呵呵地说：“thanksforyourcandy!”
刘佳看热闹地提议道：“让王老师来讲两句，班主任刚才已经发表过感想了，副班主任也不能落下啊。”
老王在一片起哄声中说：“那就祝大家吃好喝好，学好玩好，考得开心，考得尽兴。”
全班集体鼓掌：“好！”
“今天给我的感觉就仿佛是不用高考了一样。”周熠楠把桌上的包装纸堆到一起，“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偶尔一次减减压也挺不错的。”
老王还在和刘佳聊着天，刘佳时不时看自己学生一眼，不用想都知道在聊什么。
“弦绷太紧了也会断的。”邱北说，“适当放松是应该的。”
周熠楠笑他：“某些人，一边嘴里说着适当放松，一边笔下不停，这要是被刘佳看到了，又要说什么该玩玩该学学的大道理了。”
“刘佳也挺不容易的。”邱北放下笔，融入进班级的吵闹之中，“班里两个学生休学，她压力肯定很大，生怕再出现第三个人。”
“还好，我们苟到了现在。”周熠楠顺着他的话说，“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已经是胜利者了。”
“嗯。”邱北把脸转向窗外，“今天的晚霞很漂亮。”
周熠楠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故意问道：“那你想不想邀请我去看？”
邱北把窗帘又拉开了些，说：“等会下课了，我们去走廊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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