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笑尘……”幽黑四周传来清冷声音。
“我叫林笑尘。”那少年的身影远去……
我睁开双眼，视线逐渐清晰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张羊皮榻上。
“醒了！”
“醒了醒了！”
我起身，只见一个留着山羊须的老大夫高兴地看了看，急匆匆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多维便进来了。他见我醒来，长舒一口气道，“还好你醒了。不然我不知道要担上什么罪名……”
“她怎么会这样？”多维转头对老大夫问道。
“没事，早就习以为常了。”我看了一眼多维，“还是劳烦你先带我去阴山旧城，我要确保士兵们安全，才回去。”
“首领。”老大夫向多维使了个眼色，我狐疑地看了这个老大夫一眼，他却将目光转向我，带着叹息摇了摇头。
“怎么了？”我问道。
“但说无妨。”多维摆了摆手，示意老大夫坐下。我也跟着到了旁边的桌椅旁坐下。
“姑娘，你昏迷时，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我本想唤醒你，但见你手臂处有黑线浮动。我怀疑有人在你身上种蛊！你既是首领的客人，想必身份尊贵，老夫行医四十多年，从前只在我的师叔公嘴里听过这种秘术。所以方才言欲又止......”
“什么意思？”我向前倾了倾身子，老大夫目光平静中却透露着一丝对学识的渴望，要是我见到了自己只在别人口中说过的剧毒，估计也会是这样。但他说我中了蛊术，那不是南蛮的闵国失传的秘术么？
“此蛊已隐脉成黑线，想必已有些许年头。实不相瞒，老夫可以断定，你口中所喊之人，就是你身体的蛊主。他应当对你的身体下了某种强制性的命令。”
“比如什么命令?”我呼吸变得有些不畅，林笑尘给我下蛊？这就是沈茗煊一直说他不是好人的原因？我默然低头，思绪翻涌，过了一会，我继续说道：“我失去了十五岁那一年的记忆，每当我要想起，就头痛欲裂......这，是因为被下蛊？这么说，你有办法可以让我把记忆找回来？！”
“咳！！”老大夫咳嗽了几声。
“你倒是快说啊！”多维凶道。
“是......”老大夫闭了闭眼睛，又马上张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再一次摇了摇头，“姑娘。如果我没看错，你被种的蛊术，是一种带催眠性质的蛊术。一般会被施展这种蛊术，一定是精神上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施蛊者应当是为了挽救你的性命才不得已对你种蛊。如果你要强行记起的话。恐怕......”
“恐怕什么？”我伸手紧紧抓住老大夫的衣袖。
他犹豫着，最终带着警告说道：“恐怕记起往事之日，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时啊！”
我松开双手，跌坐回椅子上。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多维还在一旁和老大夫说着什么，我却不再听到。只觉得自己耳间，脑海间都充满了一个名字。而那个名字，本该是我放在心中最幸福的三字，此刻却显得如此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喉咙，压得我喉咙发酸发痛。
“笑晏姑娘，你别哭，别哭啊！”多维伸出衣袖要替我擦去眼泪，他转身对老大夫凶道：“你赶紧走吧你！”
我躲开多维的衣袖，自己伸手抹去眼泪。“你带我去阴山旧城看一下士兵是否尚且存活，我看过之后，立即启程回国报与王上，让他撤兵。”
“你确定不需要再休息几天？”多维问道。
“不必。”我摇头。
于是在多维的带领下，我们在一个黄昏时刻一同站在阴山古城城门口。古城早已废弃，城墙门口倒了许多尸体，出入古城仅仅一个狭道，若是有人从城内逃出，守在山丘上的胡人便推下巨石。
我看着两边山丘已经竖起的旗帜，它们迎着大风肆意飘扬，与我周围死去的楚越士兵形成强烈对比，生生映照出楚越帝国将帅的不堪。“真是个极好的屠龙之地。”我不禁说道。
“笑晏姑娘，我就不陪同你进去了。一个时辰后，我还来此地迎接你。”
“好。”我向他拱手，“多谢。”推开城门之前，我又转身对他说道：“你是个明智之人，胡人的邦国，会在你手上得到太平和安宁的。”
他只一笑，微微欠首，目送我进城。
推开虚掩的城门，我看到路上卧倒着众多士兵，他们唇舌干裂，手中尽管握着武器，却没有力气再提起。我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水袋，不敢看向他们。
“林笑尘！！”我大声呼唤着。“林笑尘！你在哪儿？”
偌大的古城，根本望不到尽头。这一座座废墟断墙，都在表示着它曾经多么辉煌的过去。我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啊，林笑尘，你究竟在哪儿？我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倒在地上的士兵垂着手，望着我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走到一处转角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洪淘！他瘫坐着，靠在一个柱子旁，他的身边是流着血的战马，而他脸上和身上沾满了血腥。仿佛是意识到有人在看着他，他转过头，看到我的瞬间，眼神充满惊讶，又带着那么一丝祈求和希望。
我满腔愤恨，冲上前将他抓起，我将他拖到道路上，大吼道：“你看到了吗？！他们又饿又渴，他们在这里陪你一起等待死亡！你何德何能！！”他已经站立不稳，我推开他时，他跌落在地。“呵呵呵......哈哈哈哈！”他对着我笑，笑着笑着却流出了眼泪。
“林笑尘呢？”我伏到他身旁问道。
“在......”他望向我的眼神充满歉疚，“在......”
“在哪儿！你说啊，你说！”我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他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根本听不清，但此刻他却颤颤巍巍举起手指指了指刚才我将他拖出的那条巷子，随后他的手重重垂下。我解开腰间的水囊，捏住他的鼻子，灌下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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