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碑中剑

　　一人一妖的关系就这样确定了！

                  妖族的生存法则是强者为尊，他们不会臣服于任何的花言巧语，战斗是他们的天性，胜者为王便是他们行事的唯一标准。

　　仙门世界里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在人族与妖族神魂结契成功之后，有人能够以第一重初雪境的微末修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斩断或者屏蔽两者之间的神魂牵连，并且在契约平等的条件下，完全占据主动的位置。

　　这已经不能用修为境界来衡量了，简直就是‘神迹’。虎妖再不敢小看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无形之中，对金羽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敬畏。

　　一人一猫，平行伫立在石碑面前，穹苍之上风声呼啸大战正酣，法器的相互碰撞不断迸发出各种夺目的光泽，这里却显得格外的宁静，甚至一丝风声都感觉不到—

　　似乎就算是外面打的天崩地裂了，也不会打扰到此间墓主的安宁。

　　金羽看着眼前的无字石碑，碑面平整如初，就像是新铸的。

　　他微蹙着眉峰，努力搜索着前世的记忆，很快确认，眼前的无字石碑，就是灵脉的真正入口。但今夜他的目的并不是进入灵脉，而是要以这块石碑为原点，设置一道精巧的遁法小阵。

　　他必须在不惊动任何一方势力的情况下，瞒天过海，安然取走十万颗灵石-

　　时过境迁，如果换做以前的那个他，他毫不犹豫的以剑开道，可如今的自己，真的只是刚刚踏入道门第一重，初雪之境而已。

　　是弱的不能再弱的弱鸡，

　　金羽思索片刻，忽然上前一步，探手便要落在碑面之上，身旁却传来一道低沉的猫鸣，警告意味十足，大致意思是说，除了那枚开启灵脉的灵匙，任何事物接触到古碑碑体，就算是硕龙阵破了，依然会造成很大的动静。

　　好吧，金羽俯身摸了摸虎妖的额头，对它的提醒以示奖励，丝毫没有留意那道来自兽王瞳孔深处的极度愤怒-

　　抚摸额头这个动作，对一头恢复身份的虎妖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羞辱。

　　金羽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虎妖所言其实早有预料，只是当他看向古碑的时候，那种古怪至极的感觉猛然又出现在了心头，他曾经对谢道石说过，从进入火云观的那一刻起，总感觉身后有一双无所不在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事出反常必有鬼，所以他想亲手触摸一番古碑，说不定会距离幕后之手更进一步。

　　可他却又听从了虎妖的建议，适时的收回了手臂，果断放弃了探查的念头-

　　因为就在手指将要落在碑上的刹那，他的心脏忽地跳动了一下。

　　重生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这么强烈的危险信号，这种古怪的错觉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向后轻退了半步。

　　金羽揉了揉微微发胀的眼睛，面上若无其事，神魂之中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

　　刹那之间，他也确定了一直笼罩着自己心头的那道古怪之感究竟是什么-

　　是一柄剑！一柄真正的剑！

　　与这柄剑相比，无论是自己背上的这把赤灵剑，还是如今新一代剑道魁首的南宫有雪所负的赤霄剑，都不足以正缨其锋！

　　好似不是人间之剑！

　　而这柄剑的所在之地，就在眼前这座石碑之中！他此刻再不怀疑，方才只要自己的掌心落在碑体之上，这柄剑便会破碑而出。

　　这也让金羽心生大疑，一座灵脉而已，为何会有一把如此厉害的一柄剑作守护？！

　　岂不是大材小用？！

　　他不由抬头望了一眼穹顶之上的战况，此时双方皆已斗出了真火，谢道石的盘龙棍龙啸于天，遮住了半片天光，饶是如此，仍旧被鬼王骨风的幽冥古刀压制，开始节节后退。

　　金羽定了定心神，看来自己得抓紧时间了，可是看着眼前的古怪石碑，又不由得一阵头大-

　　如今自己的这副躯体孱弱至极，断然无法应对破碑而出的盖世一剑，可若是将阵法设置在古碑的周围，躲过一般修道者的目光不难，却无法逃过谢道石叶步清，这些踏入第三重养意境界的高手—

　　一旦遁阵遭到破坏，十万颗灵石计划也就灰飞烟灭了。

　　是拼，或者，赌？

　　金羽一时摇摆不定-

　　却也只是一个眨眼，金羽便做出了选择—

　　上一世的自己面临过同样的抉择，最后在赌和拼之间，最终选择了赌，最终换来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次，他选择拼！

　　打定主意，金羽猛然上前一步-

　　一旁的虎妖一声哀鸣，他看出了这个少年要做什么，他要重新触摸石碑，一探究竟！

　　可是虎妖刚有行动，却发现神魂深处蓦然发出了一道诡异的轰鸣，下一秒，它便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怪力强行禁锢在了原地-

　　竟是那道神魂契约生效了，金羽发动了它，禁锢了虎妖的行动。

　　虎妖一时气急，灵匙在它身上，它便是这条灵脉的守护者，自是知晓很多外人不知的内情—

　　比如，为何金羽不能用手触碰碑体！

　　它是知道原因的，可它不能将其中的隐秘告知任何人，就算是与己身生死相依的结契人也不行。

　　金羽方才的感应没错，在这块无字碑之中，确实藏着一柄天下无双的利剑！

　　眼前这块无字石碑，表面是这条灵脉的界碑，实际上，从若干年前开始，已经变成了一块真正的墓碑。

　　而那柄剑，便是墓主的守护者。

　　虎妖想要出言提醒，却惊恐的发现，神魂契约不但禁锢了他的行动能力，连说话的能力也一并禁锢了。

　　虎妖甚至想象得到接下来的画面，因为在那柄剑的锋刃之前，以金羽的弱鸡境界，注定会死的极其彻底。

　　虎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金羽的手掌眼看就要落在碑体之上—

　　却是画风突转！

        

            扑通一声，只见上一秒还一意孤行的倔强少年，此刻竟是规规矩矩的跪在了石碑面前，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对着墓碑恭声言道：“晚辈金羽，不得已要取十万灵石续命，绝无冒犯前辈之意，还往前辈通融一二。”

　　邦邦邦，又是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在虎妖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金羽的手指已经落到了石碑之上。

　　怪事发生了，无字石碑安静如初的矗立在那里，竟是没有任何剑气生发！

　　金羽心中狂喜，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他迅速掐诀施展法术，一个看上去极其朴素的遁阵，在石碑之上一闪而没。

　　大功告成，金羽拍拍手，更加好奇的沉思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绝世人物，才能用剑强行破开禁止，然后将一条灵脉的所在之地，当作了最后归宿。

        

                又或者…

　　数个名字瞬间划过脑际…猛然一个惊觉，一道无名剑气骤然破碑而出，仓促之间，金羽只来得及用双手护住了面颊—

　　然而那道剑气实在太快，就像是一道倏忽隐没夜空中的凄厉闪电，顷刻没入了他的眉心。

　　啊的一声痛呼，金羽整个人倒飞而出，连续撞倒数块等人高的青石，重重摔落到了地上。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那缕进入体内的古怪剑气，刹那之间游遍了周身七经八脉，也将痛楚传遍了全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羽呆呆的仰望着术法灿烂的夜空，那缕剑气已经消失，留在身体各处的疼痛却仍在持续。此刻他才明白，是自己的不小心的某个念头，触怒了石碑中的那柄剑！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把剑，竟能读懂的心声！

　　而面对这样一把剑，谁又敢奢求什么呢？

　　让你活着，便是最大的恩赐了。

　　金羽揉着发懵的脑袋，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内心五味杂陈，他猜到了那柄剑的不凡，却远远低估了它的剑势之威。

　　这也不由让他浮想联翩，这片大陆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位绝顶人物？

　　金羽后怕不已，方才若不是自己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这会儿就是就要身首异处了。

　　好在那道瞒天过海的遁阵已经布置完成，今夜的目的总算达成。

        

              ……

　　穹苍之上，鬼王骨风的耐心逐渐耗尽，他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一个后辈纠缠了这么久！

　　境界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骨风的确是谪仙之境，而且参悟了数十载，尤其是在销声匿迹的二十年里，又有了质的提升。

　　之所以会与谢道石缠斗了这么久，一是顾忌谢氏仙族的力量，不愿双方撕破脸面，以鬼王如今的实力，自是不会惧怕对方，但却不能不顾忌一个仙族的财力—

　　只要灵石给的足够多，就不缺为其卖命的绝顶高手！

　　这第二个原因则有些离谱，也是让鬼王恼怒的直接原因：谢道石不愧是谢家重点培养的对象，因为他带在身上的法器实在太多了！

　　多到令人发指！

　　从最开始的走火剑、哭之刃，到掌心雷、月刹枪、攻伐符箓，再到盘龙棍，每一件法器都有让人趋之若鹜的资格，然而，这些法器仅仅是个开始—

　　打的时间越长，谢道石越清楚自己不是鬼王的对手，为了拖延时间，他用上了最简单粗暴的手法—扔法器。

　　谢家除了灵石多，藏宝阁里的法器更多，谢道石打小就在藏宝阁里玩耍，看到顺眼的，出阁时便会顺手带走，日积月累，法器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他的年纪。

　　眨眼的功夫，他又丢出了数件法器，包括两张雷系符箓，三柄银色飞刀，以及一把夺命追魂针。

　　鬼王刚刚躲过这些，一抬头，一根泛着淡蓝色彩的水系箭矢走射到了眼前。

　　躲过箭矢，谢道石凌空又是一记盘龙棍。

　　他的攻击手段又杂又多，两柱香过去了，还在不停的往外扔法器。

　　各式各样，长短粗细应有尽有，甚至还扔了一把石子儿……

　　刀光一闪，鬼王骨风再次打落一枚红色法器的偷袭，不由怒火中烧，大声喝道：“谢家小儿，既然执意不肯让路，那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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