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恨之引
南宫有雪一剑斩出！
苍穹之上，突如其来一场盛大的雪。
大雪所过之处，皆是赤霄剑的剑光。
剑光之快，顷刻淹没了鬼王骨风的高大身影！
一剑过后，南宫有雪便意兴阑珊的收剑入鞘，对她而言，鬼王骨风此时是生是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剑，所修唯有一个“势”字，一剑斩破的，是接剑之人的“势”！她的势如果大过对方的势，那么无论两人境界孰高孰低，那个被斩之人，终其一生也不再是她的对手。
这便是传说中的，越境杀！
可这鬼王骨风毕竟在谪仙境里浸染了二十年，一战之力还是有的，但南宫有雪一剑斩破了他的势，也斩破了他引以为傲的自身小世界！一剑之下，这位赫赫凶徒犹如丧家之犬，在连续丢出三具价值连城的替死傀儡后，再无恋战之心，化成一缕黑烟，就此远遁去了。
苍穹之上的变化同样落入了到达迷魂谷的南疆八鬼眼中，这八人本以为胜券在握，兴冲冲来到巨坑边缘，正要对谢道石痛下杀手，却在目睹了南宫有雪的惊天一剑后，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以至于，就这么痴傻傻的看着南宫有雪落来到了近前。
好在南宫有雪无意为难这些人，只冷冰冰说了三个字：“等死吗？”
这帮人登时回神，老大都被打跑了他们哪里还敢停留，一溜烟跑了个干干净净。
南宫有雪摇摇头，看向了大坑底部。
空无一人！
什么也没有留下。
本应出现在那里的谢道石，莫名消失了。
她蹙了蹙眉，微觉不解，不由仔细看了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微笑道：“土遁术，会的还不少。”
……
火云观，后观那片竹林间，蓬的一声闷响，两人一妖破土而出。
正是在迷魂谷大难不死的金羽，白猫跳下金羽的肩膀，经此一役，对这位新主人，它是彻底的心服口服了。
金羽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到地上，被他背在身后的谢道石就没那么幸运了，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好在谢道石一直昏迷不醒，对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金羽定神凝息，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暗道好险。他俯身在谢道石身上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小瓶，闻了闻，打开瓶盖取出了两颗金黄色的丹药，自己先吃了一颗，再用手撬开谢道石牙关，将另一颗强迫他咽了下去。
正是名扬天下的疗伤圣药小玄丹。
金羽喘了口气，忽地踢了一脚酣睡一旁的黑马披风，笑骂道：“装什么装，赶紧的，把你主人驮到屋里去。”
装睡的大黑马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动作倒是娴熟，轻松将谢道石驮到了背上。
向前走了几步，披风又突然转过来用马头蹭了蹭金羽，对救助他主人一事表达着谢意，金羽大方的挥挥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
做完这些，金羽顿感疲惫，迷魂谷中的凶险场景历历在目，若不是关键时刻，他果断捏碎了那枚验灵石，这会儿他和谢道石恐怕就是幽冥刀的刀下亡魂了。
他躺在竹林中的青石上，回想着迷魂谷中的细节，脑海中飘过的，依旧是那柄不似人间的盖世利剑。
金羽之所以会对此印象如许之深，自是前世的缘故，二十年前，他也拥有一把剑，而且他的剑，同样可以胜过赤灵和赤霄。
论及对剑道的领悟、剑术的融会贯通，他都有独一无二的绝顶见解。
可是面对古碑中的那柄剑，金羽打心底里自愧不如！
究竟是什么样的盖世人物，才有资格提起那样一柄剑呢？
让天下剑都黯然失色啊-
迷魂谷一行，本来只是想偷溜进去设置一个遁阵，谁会料到，先是碰到了意图趁火打劫的南疆十鬼，还发现了一件足以震惊整座天下的隐秘。
仙门平静了这么多年，莫非是要乱了的征兆吗？
莫名的，金羽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荒谬的念头！
本已有些睡意的他，赫然翻身站起，猛然一个转身，一脸震惊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不速之客。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在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金羽还是感到心头隐痛，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黯淡的月光对这片竹林没有丝毫作用，可在这个人来了之后，四周就莫名地亮堂了许多。
赤霄剑主，南宫有雪！
如今天下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
南宫有雪停下脚步，三尺之外站一个陌生的少年，果不其然，并不是她心中真正想要遇见之人。
遇见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一如多年之前，她与那个人的相遇—
可是等她再次收到关于他的云书风笺时，竟是一个惊天噩耗。
她果断放弃了闭关，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谪仙境，疯了似的跑去质问她的师父，大声为他辩解，可是一切都晚了---
“你身上有病？”恍然回神的南宫有雪开口问道。
“自小就有的寒疾，”金羽抚着微微起伏的胸口，声音苦涩，“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南宫有雪有些诧异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少年的动了恻隐之心，她不由重新打量了金羽一番，最后目光落到了赤灵剑上。
“原来你就是柳姐姐信中提到的那个小乞儿，”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可是，你为何会有一枚属于我的验灵石呢？”
南宫有雪目光深深的盯着金羽，目光如雪，直直照进了少年的内心。
金羽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二十年未见，风采犹盛往昔，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究是抿着嘴唇低下了头颅。
“你和叶孤鸿是什么关系？！”
南宫有雪语气骤变，赤霄剑与她心意相通，跟着剑芒大盛起来，同时将整座幽静的竹林都封锁了起来，外人再也无法运用秘法窥探这里。
那头虎妖也莫名着了一记犀利剑气，就此晕了过去。
“不要以为不开口就拿你没办法！”
南宫有雪动了真怒！二十年前，为了那个人，她与师父大吵一顿后便负气离开了宗门，跨过了波澜壮阔的昆吾河，就此远离南疆。
她一路向北，先去北地看过了那条破云而出的壮丽天河，再折返向东，一路御剑不知几十万里，终于在苍茫的大海归墟之处，登上了那棵上接苍穹下入黄泉的古老神树，而后自神树之巅启程，一剑向西，在那片极度贫瘠的荒芜之地，遇到了一个酒肉不忌的年轻佛子，二人相谈甚欢---
二十年，她目之所及，皆是这片大陆最神秘最神圣的之地，也是天下风景最美之地，可却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可就在今夜，忽然心生感应，竟是那枚她亲手送给他的验灵石，碎了。
二十年的执念啊，她还以为有什么奇迹发生了，便星夜兼程的赶了过来，却只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南宫有雪不认为自己是个长情的女子，她的人跟她的剑一样，喜欢随遇而安，之所以踏遍八荒，那是因为他曾承诺带她去看的、他曾经看过的风景，后来他死了，承诺却留了下来，她只好一个人去看。
她拼命的练剑，她把二十年前就可以轻松破境的养意巅峰瓶颈，在北地天河，在东极神树，在西城醉云间，一次又一次的拔高破境的高度和难度，直到重回南疆。
这期间，她的剑道成就越来越高，高到可以轻松完成对鬼王骨风这类真正高手的越境之杀，却没有找到关于那个人留下的只言片语。
那个人的痕迹，就像是被人从这个世间强行抹去了，最后逼着她，一步步地，不得不重回南疆。
冥冥中的天意指引，就在今夜，她忽然感应到那枚验灵石碎了！往事瞬间如潮水般袭来，仿佛要淹没了整个世界—
莫名的，伤心至极！
“说！”
南宫有雪怒视着倔强的少年，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寻觅了二十年，最初的承诺早已变成了某种可怕的执念。
“你在哪里？”
蓦然间，幽寂的竹林里，金羽带着极度的恨意，声音嘶哑着大声质问，“二十年前，当他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什么？”
南宫有雪不觉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问心般的质问！
“二十年前，他遭人诬陷勾结魔族，引来整座仙门的围杀，那个时候，你在哪里？”金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带着无比的愤恨！
南宫有雪看着少年的眼睛，看着那双瞳孔深处的汹涌恨潮，莫名的，她发现自己竟然退却了。
她张了张口，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十年啊，即使初心如雪，依旧无法阻止光阴洪流的无情冲刷。
竹林之中，两个人就那么站着，对视着，彷佛会站到地老天荒。
是啊，二十年前，他最需要她的时刻，她在哪里呢？
泪，就那样涌出了眼眶。
可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有雪终于败下阵来，她看着金羽的眼睛，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熟悉的那个人，是真的死了。
二十年的坚持寻觅，兜兜转转，今夜，终于在这片竹林间得到了答案。
她熟悉的那个人，是个光芒四射的大人物，即使面对再大的困境，眼睛里都不会滋生任何的恨意，而在这个少年的瞳孔深处，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恨意。
他，终究不是他。
他是金羽，他是叶孤鸿。
金羽活着，叶孤鸿死了。
她的心，便也跟着死了。
南宫有雪收回赤霄剑，脚步踉跄，就那样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竹林。
金羽望着那道渐渐消失的背影，好几次都想叫住对方，却都没有成功。
他的耳畔不断回响着她临走时的话语：“你既然成为了他的传人，那便好好珍惜，不要带着仇恨活着，他的世界里，没有恨。”
“没有恨？”金羽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诡异的鲜红，“若不是恨，我又如何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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