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多巴胺
三日后，她们超市的同事接到了一通电话，打电话的是姜锐，找乔佳美。
同事转达电话内容，她有一串手链落在他地儿了，还给了一个地址，让她来取回。
乔佳美身体支在货架上，对着整理货品的白晶晶，凑近问：“晶晶，你手链呢？”
白晶晶捏了捏自己的腕子，不悦道：“不知道放哪里去了，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
乔佳美如果对白晶晶不了解的话，肯定觉得她是和姜锐春宵一刻之后，将信物落在了对方那儿。这么故意绿茶的行为，肯定是个钩子嘛，套路，她都懂的。
不过，白晶晶生活中仿佛对谁都一脸嫌弃，女人如此，男人也是如此。
工作上，也只维持“假装的客气”，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从来没人了解过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姜锐拿了。”
“谁？”
“我真服了你，你怎么转头就忘了，人家对你有好感！”
“哦～”白晶晶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思考着是不是刚进包间的时候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手链摘下来，忘记带上去。
乔佳美将手中的便利贴递过去说：“这是他的地址，我百度下了，是个大学，没什么问题。”
“知道了。”白晶晶放下手中的货品，接过去看了一眼，放在裤兜里。
“你放心啊，别多想。我回绝了那个媒婆，他应该就是单纯地想移交失物。”
“嗯，知道了。对了，今天进的海鲜不太新鲜。记得和供货商说。”白晶晶指了指不远处的货台。
“是吗？”
“嗯，鲳鱼的眼睛凹下去了，一看就是昨天的货。”
乔佳美拍了拍白晶晶的肩膀，笑道：“你说你一个二十岁的姑娘，为什么心理年龄和四十岁的人一样。不过我记下了，会和供货的老王说的。”
白晶晶叹了一口气：“我弟弟说我像八十岁的。”
“”乔佳美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才道：“亮亮吗？”
白晶晶点点头，她那天心情不好，还朝他发了脾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的，也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她上小学的时候被查出有阅读障碍，老师教一些简单的汉字，所有人都认识了，她一个都写不出来。那个年代，大家都对这个病认识不深，所以只当她不爱读书，心思没有在学习上。
没有类似经历，不可能理解这样的小孩，不会读，也不会写，呆呆地坐着，像个弱智儿童。
虽然进行了后期的矫正，但是成绩还是落后别人一大截，可能从那个时候起，白晶晶内心越来越敏感多疑，就慢慢关上了和别人深交的欲望。
躲在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里，舔着伤口。
乔佳美看她发愣，一把拉过她，挽着她的手，向办公室走去：“前几天，我妈又想给我介绍对象，我真是服了。我难道嫁不出去了吗？”
“？”
乔佳美：“哎，要不我把男朋友带给她看看？”
白晶晶：“啊，那你妈估计要昏古七了。”
“”那确实，扎着小辫子的艺术家，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而且化了妆，特别好看。
-
七点，白晶晶准时在保安室门口等着姜锐。
夏天的夜晚，燥热难耐，暑气停滞在空中，久久都散不去。
地表也被白天的日头晒得滚烫，热浪从脚底升腾，掀起一股肉眼可见的烟尘。
她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丝带凉鞋，脚指甲涂成了抹茶色，衬得肤色越发白皙。低着头，不耐烦地用凉鞋底摩擦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子。
小石子被他在地上反复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
“乔小姐？”
白晶晶抬起头，视线可及之处，是姜锐的喉结，尖尖地凸起，在说话的时候滚来滚去。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之前说这样的话，有些抱歉，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没想到姜锐还会记得她的手链，要还给她，而不是随手扔了。
“给。”姜锐将手链递给他，“对你很重要吧，还刻了名字。”
白晶晶一手接过，这是她二十岁生日，家里在珠宝店定做的钻石手链，一共有二十个小节，中间还坠着“jj”意思是“晶晶”。
她用手指指腹摸着这两个英文字母，钻石在夜晚的路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是佳佳吗？”姜锐问。
“啊？”乔佳美，佳佳？jj？不知道如何解释，她不是乔佳美。
白晶晶慢慢地抬起头，发现姜锐正低头看着她，四目相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迟疑地挪开了视线，心跳加快了几拍。余光看见姜锐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透过布料，映出骨节分明的手指。
“是不是不好带，要帮忙？”姜锐问。
“啊，不用了。”白晶晶将手链放回包里，迟疑片刻说：“请你、吃饭吧。”
“好啊。”姜锐口气轻松，没有半分犹豫。
“但是这里我没来过，不熟。”
“没事，你跟着我，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嗯。”
就这么七拐八拐的，姜锐带她来到了一处小馆子，上面挂了一个旧旧的店牌子“你也在这里”
白晶晶抚着裙子坐了下来，安静地看了下四周，看起来就是大学一圈的堕落街。
虽然店面小，但是这种馆子通常开了很久，菜的味道都很好。
“刚才好像没来得及谢谢你。”白晶晶开口。
“小事。”姜锐笑着，“老板来个酸菜鱼，拔丝地瓜，还有你吃什么？”
“我吃过了。”白晶晶有些拘谨。
“啊，那你看我吃多不好意思，好像我宰你一样。老板两杯薄荷汽水。”
两人在上菜之前陷入了沉默。
白晶晶原本就不是特别爱说话，别人问了说几句，别人不问能一直沉默。
“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姜锐虎口支着下巴疑惑，“之前看你挺能说的。”
啊
别提之前了，真是相当尴尬，如果说会再见到，无论如何都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现在的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赶紧换个话题吧。
“你学的什么专业。”
“？”
白晶晶看他没回答，抬头看他，只见他左手正拿着一次性筷子，正想掰开。
“不是，我也没什么经验。我就随便问问，相亲，通常都问这种问题的吗？”姜锐看着她的眼睛问。
“啊？”她听到筷子被掰裂的声音，脆脆的一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传到她的耳朵里。
姜锐认真道：“不是，该问一些有意义的问题。比如说‘如果你想在全世界选一个人和你共进晚餐，你选谁？’”
“和你吗？”白晶晶迟滞了几秒才回答，“在这里吃饭？”
“哎，对了。”姜锐笑起来，露出犬牙。
白晶晶看他笑的样子，在店里暖灯下格外引人注目。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会计较别人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
看着菜和饮料陆续上来，姜锐将吸管投入杯中，递给白晶晶，说：“生物专业，癌症方向的。”
白晶晶接了过去，点点头，哦了一声。
“很枯燥的，一般人都不想听。”
白晶晶嗯了一声，默默地喝了一口饮料，薄荷味道赶走了夏天的一丝丝烦闷。
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对不起。”
“什么？”姜锐抬头看着她。
“就是之前的事情。”白晶晶紧张地不行，手中搅动吸管，看着汽水的小泡泡慢慢升上来，一个个破碎。心里默默地数着，想掩饰自己不安的小情绪。
“哦。”姜锐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我处男啊。”
白晶晶轻轻地：“啊？”
这句话被重新提起来，好像有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我不在意的。”
“？”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啊，白晶晶脑子没转过弯来。
姜锐一脸淡定，手里的筷子拿起一块拔丝地瓜，塞到嘴里：“没时间找。”
“嗯。”白晶晶又低下头，咬着吸管，把吸管咬得扁扁的，从下往上吸的时候，液体堵在那处，松开口，又回到杯子里。
姜锐在吃饭。
白晶晶不好意思打扰他，只能默默发呆。偶尔回过神看他，他的眼睛被额上的头发半掩，没挡住平滑上翘的眼尾。
“你在看我？”姜锐余光扫到，抬眸凝视她。
白晶晶心虚，有那么明显吗？
“喜欢我？”
“”
姜锐放下手中的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笃定地看着她。
一瞬间，空气中多了些暧昧的气氛。
白晶晶都能听到心跳一下、接着一下。
“乔小姐。”
“嗯？”
“你愿意以结婚为目的，和我交往吗？”
“啊？”
-
回去之后，白晶晶整个人都是懵的，为什么她会鬼迷心窍地说出：“你让我考虑考虑。”
她脸朝下，一头栽在沙发上，靠着抱枕，仔细回忆了刚才行云流水的一幕。
姜锐很快地完成了扫微信二维码这个动作，笑着说：“等你的消息要几天？”
然后又笑着说：“保持联系。”
最后笑着把他送出学校门口，笑着看她坐上车走了。
全程保持着微笑，好像早有预谋。
糟了糟了，肯定是被妖精勾走了魂魄。
她点开姜锐的微信头像，是一张绿色的dna双螺旋结构图片。
她拿着手机正想点开他朋友圈有什么内容，一条震动的微信弹了出来。
啊——
手机没拿稳，重重地砸在脸上，鼻子发酸。
白晶晶用手指揉了揉鼻梁，忐忑地打开那条微信。
「看到我不用那么紧张，不要朝着吸管发脾气。」
他都
看到了啊。
她的心，
好像一团杂乱的毛线球，
有人从最深处找到了那根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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