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术士道家

“云儿可听说过京郊的晚晴山，那里山高雾少，登高望远，夜观星辰最是适宜的，等云儿身体养好，可与朕一起前往晚晴山，一来散心，二来祈福也好。”湮堇年声音温柔。

        他私下不是没有试过别的术士道家，皇家要寻玄门中的异士能人，易如反掌，从四海五湖搜罗来的术士犹如过江之鲫，但经由湮堇年一一召见，才发现肚子里有货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无一不是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包而已。

        就算碰到几个有真才实学的，那些人见了湮堇年，口中只敢说“陛下乃真龙下凡，大南国有此明君，气数鼎盛，基业当能万古长青”之语，让湮堇年烦不胜烦。

        湮堇年甚至派人去了沈寄云当年所说的穷县城，可寻遍了整个地界，只找到两三个疯癫的和尚道士，满口胡言，湮堇年连面都没有见。

        他抱着怀里温香软玉的女人，心里清楚自己的命脉在她手中。

        沈寄云侧身倒在湮堇年怀中，听到湮堇年这么一说，在他看不到的方向，脸上的笑意一滞。

        “陛下放心，不用太久，云儿过几日便去山上，若能窥破天象，云儿就算是遭天谴被雷劈，也万死不辞。”沈寄云一番剖白言辞恳切。

        她宽慰道：“再者，玉儿当日看出陛下的劫难，虽然上苍并未明示，但依寄云所看，这件事情八成是与林出野有关，那日在鹿羚关，寄云苦口婆心，劝他不要再回盛京，他一意孤行，非要回京见陛下，寄云只好按照陛下临行前所说的，将他关押起来，眼下他人在天牢之中。”

        沈寄云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她往湮堇年的怀里依偎得更近了一些。

        “当日占卜的结果，这林出野身上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要是做长远考虑的话，陛下对此人，不能只念旧情。”

        湮堇年搂住沈寄云的肩膀，低头用手掌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肢。

        无论沈寄云投靠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林出野，还是为了接近权利的巅峰，对于湮堇年而言，都不重要，当日沈寄云亲请前往东境，他欣然应诺的那一刻，就下了决心，林出野这个人，终究是不能留下了。

        只不过他与林出野多年相交，如今自己刚刚登基，根基尚不牢靠，若立即杀了林出野，朝中难免人心不平。

        “云儿所言极是，林出野此人，是朕错看了，既然他与湮家的江山有碍，留着他一条命，朕对不起列祖列宗留下来的基业。”

        湮堇年没有解释自己的顾虑，只是将胳膊伸进沈寄云的衣襟内，亲自去解开她的心衣。

        宫女们心领神会，知趣地退了出去。

        芙蓉帐暖，养心殿里春意绵绵。

        翌日，湮堇年第一日上早朝，百官朝拜完毕，各各都上前来，禀奏先帝当政期间，遗留下来的那些旧事烂账。

        “启禀陛下，东奴单于虽已毙命，但据探子来报，其幼子已经在招兵买马，妄图卷土重来，陛下不如趁其势力未起，再度发兵，以绝后患。”

        “陛下，盛京粮库多日亏虚，各地旱灾水灾连绵，如今国库已经青黄不接好几年了，户部尚书却一直按下不报，朝堂危矣，还请陛下定夺。”

        湮堇年在一声又一声的“陛下”中，头痛不已。

        南帝昏庸，生前多日不曾上朝，朝中政务一塌糊涂，湮堇年听了一上午各位老臣喋喋不休的控诉，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捱到下朝，剩下些还想单独面圣喊冤告状的臣子被逸公公拦住，湮堇年才得以从太极殿中脱身。

        龙辇在汉白玉甬道上徐徐前行，湮堇年单手扶额，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看样子疲惫不堪。

        逸公公审时度势，大胆进言道：“陛下，可要请寿妃娘娘过来？”

        湮堇年眉头一皱，脸色一青。

        “谁让你替朕拿主意？”

        逸公公慌忙跪在石板路上，磕头不止：“老奴僭越了，陛下恕罪。”

        湮堇年消了气，重新和颜悦色起来。

        “逸公公，寿妃娘娘出了养心殿，直接回寝宫了吗？”

        逸公公不敢抬头，只低头恭敬道：“老奴亲自送她出的养心殿，娘娘身边陪着下人，径自朝寝宫的方向去了。”

        湮堇年唇角勾起，脸上浮起一层森冷可怖的笑：“还有呢，你就没有着人跟着？朕平日里叮嘱你的，做事情多留点心多行一步，你可忘了？”

        逸公公动作一顿，忙不迭补了一句：“老奴疏忽了，娘娘出了养心殿，往寝宫的方向走，走到一半，便折回头，朝太医院去了，小桂子，是你暗中跟着娘娘的，娘娘去了太医院，你打听出来什么了？快禀告陛下。”

        小桂子磕头如捣蒜：“启禀陛下，小的跟太医院打听了，娘娘……娘娘她……，她给了李太医不少好处，让李太医给她开了一个方子，是避子汤的药方，李太医亲自避开人熬好，娘娘的宫女会去取走。”

        这宫中妃嫔的子嗣，向来是由不得自己的，能不能有孕，什么时候有孕，都是由九五至尊的皇帝来定夺，哪有私自服用避子汤的，这无异于残害龙子。

        逸公公顿时变了脸色，呵斥道：“小桂子，你到底有没有查清楚，避子汤一事，可是砍脑袋的大罪。”

        小桂子诚惶诚恐。

        “小的不敢隐瞒，陛下若不信，请太医院的李太医来，一问便知。”

        湮堇年却抬手示意小桂子退下。

        “逸公公，去给李太医带句话，避子汤还是继续送，只是把里面的方子换一换，寿妃娘娘这些日子操劳过度，给她加些有助于受孕的补药。”

        “记住，别告诉娘娘。”

        湮堇年嘱咐了一句，逸公公会意，赶紧着人去办。

        “林世子关押在哪里？带朕去见他。”湮堇年意味深长地望着太医院的方向。

        -

        天牢之中，林出野靠在墙角，被押送回京的路上，他的世子爷脾气又犯了，对着押送的士兵颐指气使，可如今已经改天换日，谁也不吃他这一套了，无奈之下，发霉的馒头、脏桶装的凉水，吃不下也得吃，咽不下也得咽。

        不过短短半月，林出野已经被折磨的胡须邋遢，头发披散，整个人全身上下腻满脏污，他坐在草堆上，声音嘶哑。

        一灯如豆，只听到天牢的走廊里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林出野已经习惯了这牢里人来人往，可今日到底不同，只见狱卒都如临大敌，匆匆忙忙起身，不一会儿，牢门上的铁锁发出碰撞声。

        林出野借着灯光一看，只见好兄弟湮堇年站在牢门前，头戴冕冠，身着明黄色九龙纹吉服，一看便是下朝归来。

        林出野弹坐而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他往湮堇年身边冲过去，却被几个狱卒拿着刀拦住。

        “出野兄，苦了你了。”湮堇年露出不忍之色。

        林出野厉声道：“多年兄弟，你怎么能被沈寄云那个毒妇挑拨，她到底是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对她言听计从，让我们兄弟反目？”

        “出野兄，我也是有苦衷，”湮堇年惺惺作态，“本来想保你一命，寄云却说你执意要回京，其实当时的意思是让出野兄暂且在东境避避风头，等我这边危机解除，再接你回京，你为何不听寄云的，让我难做。”

        “一派胡言——”

        林出野怒喝一声，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考虑暂缓入京，就被沈寄云戴上为了夺兵权逼死湮墨泽的帽子。

        “你居然信了那个毒妇的话，她话里没有几句真的，你若还拿我当兄弟，就尽快把那毒妇处死。”林出野像一头困兽一样来回奔走，巴掌大的牢房里，实在难以安放他的焦躁与愤懑。

        湮堇年五味杂陈地看着林出野，心中暗流涌动，他虽然不想相信自己苦捱了十年等待来的前程，会被自己的好兄弟摘走果实，但他父皇恰好就死在沈寄云所预言的那一日那个时辰，丹药是他亲眼看着父皇吃下去的，沈寄云一个落魄芝麻官的女儿，是绝对进不了戒备森严的皇宫做手脚的，她说得这样准，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不受宠的母妃郁郁而终，在白眼中长大的湮堇年，头一次体会到了万人之上的感觉，那感觉飘飘欲仙，他怎么舍弃得了？

        湮堇年硬起心肠，他的眼神变得阴鸷可怖。

        “林世子，朕会替你换一个地方，”湮堇年突然变换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语调，他环顾了一下阴冷潮湿的四周，“皇陵年久失守，虽然偏僻，但也比这个地牢强很多的，林家三代都是我朝的忠臣，朕也不能不看瑞康王的面子。”

        林出野一听皇陵二字，登时狂怒。

        那皇陵向来是打发宫中犯了事的太监嬷嬷们的去处，把他一个世子扔到那里去，以后出都出不来，跟幽囚起来没什么区别。

        “陛下派世子你去守皇陵，已经是格外的恩惠了，世子，见好就收，不要不知好歹。”逸公公一副鄙夷的嘴脸。

        湮堇年最后再看了一眼双目圆瞪恨不得冲过来将自己撕碎的林出野，长叹一声，转身便走。

        “湮堇年……，三殿下，你听信谗言，不辨忠奸……”

        林出野被狱卒们左右拉着，他奋力挣扎，疯狂地叫骂着，逸公公跟在湮堇年身后，回头来朝狱卒们使了个眼神。

        林出野还要继续猖狂逞凶，狱卒们把地上混满泥土沙石的杂草，塞满他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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