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寒门丑男
“陛下要立后了？”
韶华院里，陆晓倚在罗汉塌上，一头绾起的乌发上随意插着一个羊脂白玉如意钗，微微扬起晶莹剔透的面孔。
不出意外，果然得到了这个消息。
——如今湮堇年篡夺了帝位，沈寄云嫁给帝君的画面如期而至，验证了自己当日看到的未来会发生，这是不是说明，只剩下湮墨泽登上帝位的未来还没有来临，他真的没有死！
如果没有推断错误的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湮堇年和湮墨泽都成为过大南国的皇帝，只不过时间顺序一前一后而已。
陆晓的心突突地跳动着，这些日子，她的心在一次次希冀和失落中沉浮，似乎都要快忘记自己现在正在被沈寄云软禁。
“回禀郡主，这是得了金蝉寺高人的指点，为了讨彩头，顺应国运，陛下与寿妃娘娘，腊月二十八当日举行封后大典。”鲁公公道。
——这么赶？
国丧未过，按理说皇宫中不宜有喜事，就算是纳妃，册封礼也是低调地走个过场而已，如今大肆张扬就要立后，湮堇年怕是被沈寄云拿捏住了死穴。
知道沈寄云那天被自己几句话戳中了心事，但没有想到她如此心急，迫不及待就要坐上皇后的位置。
陆晓柔弱无骨的指尖轻轻叩击着竹兰纹斗笠杯。
原书中对湮堇年的死描写得很潦草，陆晓只记得他死于困石阵，而这个困石阵，到底在何处，他又是在何时误入此处的，陆晓记得并不太清楚。
而穿书女，就是靠对这些细节的熟知，才步步为营，一次一次攀高结贵。
陆晓微微眯起星眸，眼尾狭长，右侧脸颊下的莲花纹在发丝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鲁公公身后跟着的宫人人人手中捧着匣子，不用打开看，陆晓便知道那是内务府特地为她打造出嫁东奴的“嫁衣”，陆晓的眼神扫过一圈，没有丝毫兴致打开来看。
“知道了，还有何事？”
鲁公公察言观色，回首把宫女们遣走。
这位倾国倾城仙姿玉容的郡主，不知为何得罪了寿王妃，好好一个妙人儿偏偏要嫁去东奴那荒蛮之地，鲁公公摸不透她的脾气，献殷勤道：“郡主那日提说的胭脂铺子女掌事雀儿姑娘今日入了宫，郡主可要见她？”
陆晓长舒一口气，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只淡淡地道：“那请过来吧。”
一个梳着垂云髻的女子出现在韶华院中，青雀比原先在楼氏手中受折辱时，要稍显丰腴成熟了些，陆晓一时差点没有认出来，从青雀的周身打扮气度来看，胭脂铺的生意应该还不错。
青雀还以为要见的这位，是宫中哪位讲究又有想法的郡主。
“民女参见郡主，”青雀极恭敬，缓缓抬头。
青雀人很机灵，她的讶然在陆晓递过来那个暗示的眼神后立马被遮掩住，陆晓打发鲁公公去内侍府中要东西，约莫着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才从容地拉住青雀的手，两人从当日一别谈起。
得知青雀按自己预料的赎了身，但陆晓没想到她会因为感念自己帮她赎身的情分，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接下了胭脂铺的生意，如今生意红火，青雀这个女掌事做得也十分得心应手，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小姐能平安从东境回来，怎么就成了要嫁到东奴去的郡主了？铺子里的生意现在着实好，荣贵得力，那玉芙蓉花在京城也易活，眼下整个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粉桃脂的大名了。”得知陆晓刚从东境平安脱身，又要再度嫁回去，青雀有些紧张。
“郡主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到底身不由已，胭脂铺赚的银钱，我都替小姐打理着，如今已经买下不少庄子。”青雀凑过来，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陆晓没料到自己的身价居然涨了这么多，要不是沈寄云把自己牵扯进了这一场闹剧里，她早就该是盛京中屈指可数的富婆了。
在内心再度激情痛骂沈寄云一百遍之后，陆晓摆正头，小心翼翼地，双手扶着青雀的肩膀，一双眸子里闪烁着莹然跃动的光，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的问题。
“秋闱那一场殿试，是谁金榜题名？”陆晓压低了声线，她如今身份特殊不得自由，朝堂科举这种事，本来就不好直接去问鲁公公，以免招惹闲话，或是引起沈寄云疑心，只能打着喜欢胭脂水粉的幌子，把青雀召进宫里来打听。
青雀一头雾水，但还是乖巧地道：“小姐为何问起这事，秋闱这一场，倒真是出了一场奇事，多少名门贵子在殿试上都表现颇佳，但其中最能博得先帝青眼的，居然是个寒门出生的鲁宇珩。”
鲁宇珩，就是那个被舒婉容无情冷落的寒门丑男！
那么以此推断，就算现在自己已经失去了看到别人未来的异能，但只要是先前自己看到过的画面，或早或晚，都会应验。
——沈寄云想嫁给湮堇年做皇后，只是她没有料到湮堇年的帝位根本就保不住，大南国朝堂的风云变幻还没有结束，山雨欲来，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子，踩着脚下皑皑白骨，终究还是要回来搅弄朝堂，拿下天下。
一道光照了过来，陆晓心里多日的阴霾如同被驱散了一般，瞬间光风霁月，晴朗通透，多日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了下来。
“小姐，东奴人凶残野性，你嫁过去，恐怕凶多吉少，小姐怎么还笑得出来呢？”青雀忧心忡忡。
陆晓这才注意到自己不自觉勾起的唇角。
刚好青雀的话提醒了她，她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为什么会为了湮墨泽忐忑牵挂。
陆晓收起笑意，背过脸去。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青雀在背后狐疑着，“以前你从楼夫人手里逃了出来，一门心思地开铺子挣钱，小姐以前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放下身段，男子都比不上你，奴婢满心为小姐高兴，可现在，我怎么觉得小姐有些古怪呢？”
陆晓脸色微微绯红，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却不敢直面。
——自己怎么会！也不能够，去喜欢一个冷戾无情的帝王。
陆晓冷静了下来，等湮墨泽的绝地反杀一来，大南国必定会发生覆地翻天的变化，他的雷霆手段，岂会放过湮堇年和沈寄云，但关键问题是，自己能等到他卷土重来的那一天吗？
他什么时候回来，难不成等到自己嫁到东奴去？
陆晓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湮墨泽那张扉丽俊朗的脸一直在陆晓脑子里晃悠着，他面色冷酷，一双鎏金乌黑的眸子全是霜雪般的寒意，声音里半点温度都没有，冲着自己道“随便你，你可要想好了。”
不管他现在人在何方，一个落难皇子，小说中往往是偶遇佳人的最好时机，湮墨泽此时，或许已经蛰伏在京城的某个角落里，伺机而动，说不定，他现在伤势痊愈，已经跟着那个未来的妖妃两人卿卿我我呢。
陆晓脑子里不自觉涌入了一堆红袖添香交颈缱绻的不堪画面。
她嘴角僵住，眉眼一下子垮了下来。
一想起那个妖妃……
陆晓紧紧捏住青雀带来的一盒胭脂，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小姐，你在生气些什么？”青雀脑子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出嫁东境的事，怎么也得封后礼结束了才能计议。”陆晓收敛了愠意，正色道，这倒也不只是为了说出来安慰青雀，陆晓非常清楚，对于沈寄云而言，报复自己和成为皇后这两件事，后者一定更为重要。
青雀懵懵懂懂，看她家小姐喜怒无常的样子，摸不着头脑。
——明明美妆生意做得好好的，当一个古代富婆不香么，胭脂铺再多开几家，相貌英俊的面首偷偷采买几个，养在自己的庄子上，从此醉生梦死好不快活。
若不是因为沈寄云来捣鬼，自己怎么会趟进这浑水里。
陆晓咬牙发了发狠，她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她要趁着沈寄云大婚忙乱的当口，偷偷溜出宫去。
既然是封妃为后，沈家小门小户又上不得台面，所以腊月二十八这日，沈寄云要从她如今独居的寿福宫中出嫁。
沈子青和沈夫人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们的女儿在被瑞康王府退婚之后，还有如今的造化，因此当着独女沈寄云的面，也都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不敢唐突了这位大南国未来的皇后。
“娘娘，内务府昨日送来的凤凰霞帔为娘的替你看了，珠围翠绕，金线纹绣绵密紧实，当真是极好的上品。”沈夫人喜气难掩，一边守在沈寄云身后，看着教习嬷嬷替沈寄云绞脸，在她女儿的脸上涂脂抹粉。
“母亲辛苦了，以后母亲没事想入宫见女儿，随时都可以来。”沈寄云言语中都是倨傲，从今往后，她就是这个后宫执掌金印的皇后。
沈夫人笑难自抑，一抬头四下看了看，忙道：“你爹爹怎么不见？怕又是被来宫中觐见参拜的同僚们绊住了脚，一起闲话，可别误了时辰。”
不止后宫，朝堂上的大臣们无一不是拜高踩低之辈，如今沈家门庭若市，沈子青忙于逢迎，沈夫人虽然是抱怨，但言语中得意之色十分了然。
沈寄云伸展胳膊，由着嬷嬷们为她换上花纹繁复华丽的嫁衣，戴上口衔珠滴的凤冠，沈寄云从八菱铜镜前起身，走了几步，莲步轻移，头上的珠翠步摇摇曳生姿。
嬷嬷们无不赞叹道：“娘娘真是风华绝代。”
沈寄云狭长的双眉入鬓，微微一笑，恍惚间，突然眉心一蹙，肚子里一阵一阵难抑的恶心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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