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希里第二天醒来，首先想到的是上楼去找阿瓦拉克。过了一夜，花瓣蒸馏的香气已经散去了些许，依然花香怡人，阁楼里的实验器具已经全部清洗干净，魔法药剂看样子已经煎制好了，淡灰色的液体存在封口杯中，实验已经做完了。

        希里下到一楼，迎面正看到阿瓦拉克走过来，手上还拎着个几个袋子。阿瓦拉克昨天是怎么睡的又成了一个不解之谜：“还有实验要做？”

        “没有那么容易的事，燕子。”阿瓦拉克提着东西上楼，“昨天做的魔法煎药是为了维持挂毯的形态。想想孤儿村在沼泽深处，房子可能坍塌可能腐烂，挂毯在恶劣的环境下已经变成了一团发霉发臭的菌丝结合体，必须要用魔药清理霉菌和气味，不然你我都无法忍受。”

        “所以要用到月蔷薇花精油？”

        “精油在魔法的催化下可以发挥更强的熏香作用，不可缺少。”

        “那今天要做的是？”

        “溯现魔法药水。”

        这次阿瓦拉克没让她参与太多，仅仅是分量称重，主要调配过程都是由他动手。

        说起“阿瓦拉克的实验”不可避免地想起久远之前的事，再次受到羞辱后奥伯伦说你根本不知道在阿瓦拉克的实验室你将会面临什么。

        还有在史凯利杰群岛见到实验室，他花了百年光阴去寻溯、控制劳拉朵兰血脉的结合与诞生，亲眼目睹巨大详细到令人震撼的血脉图谱，似乎从那以后，阿瓦拉克的实验或实验室在她的印象里就与黑暗、隐秘、不可告人等等恶劣概念挂钩。

        现在亲眼看到他调配制作魔法药水，看粉末在燃烧釜中煅烧出奇特的气味改变色泽，看鬼灵尘发出微小的爆破声中似乎隐约有鬼魂的不甘的嚎叫，看药剂在烧杯与量瓶中颠来倒去，制作手续如此复杂的魔法药剂她还是第一次见，不再如何黑暗隐秘，一切手续遵循已知的知识规律运作，充满了奇特的吸引人的别样魅力。

        她注意到阿瓦拉克的手，作为高等精灵，养尊处优很容易养出细嫩光洁的手来，如果没记错，第二次天球交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时间足够肌肤老茧尽褪，疤痕平消。

        但阿瓦拉克的手还是那么粗糙，甲沟还残存着疑似上次实验的染色痕迹。他粗糙的手抓起烧瓶时，关节突出，轻盈又显得格外有力道，没有任何不小心倾覆打翻的可能。希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阿瓦拉克娴熟又流畅的动作，心里涌出奇怪的感觉：在已知的领域里，他就是一切有序的王者。

        她专注地看着他精准地调度所需材料，直至作品完成，阿瓦拉克盖上瓶塞：“接下来需要的是时间，魔药需要一定时间醒化。明天你打算做什么，燕子？”

        希里想起来，还要后天才是拳赛决赛的日子。

        她沉思了一会，瞥到他小臂上的金属护甲，忽然涌现出奇思妙想：“阿瓦拉克，高等精灵除了魔法，也会拳击吗？”

        “会学习一些礼仪性的剑术，拳击斗殴是少数人的爱好，大部分精灵对此并不热衷。”阿瓦拉克抬头，“你想在决赛前训练拳击技巧？”

        希里赶紧打住了这个想法：“没有，我觉得我现在的水平足够应付了。”

        “是吗。”阿瓦拉克微微一笑，希里觉得有些心虚，他肯定对她读心了，不然不会这么回答。

        “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教你做一些有趣的实验。”阿瓦拉克扫视桌上剩下的实验材料，“嗯……已有的东西正好做一个，怎么样？”

        希里当然有兴趣，她在阿瓦拉克指导下兴致勃勃地开始动手做在他口中名为“粉色飘带”的实验。原料是昨天晚上萃取过精油的蔷薇花瓣、蔷薇纯露、少许鬼灵尘、以及其他一些残余液体。

        “粉色飘带实验的原理是利用不同液体的密度。将高浓度色素溶液倒入分层液体中，鬼灵尘与光明要素的冲突会在分层液体内产生大量细微气泡，色素在无数水泡的破裂中渗透进分层液体中，产生色彩梦幻的‘飘带’。不仅如此，鬼灵尘与光明精华的湮灭反应会产生极其强烈的闪烁荧光，就像五月节夜里升起的烟火一样。”

        阿瓦拉克裁下一张纸，利落地折成铲斗用来装鬼灵尘，移液管吸取光明精华，将纸铲斗和移液管交给希里：“现在，把这两种材料均匀抖进烧杯里，让它们尽可能匀速发生反应，你会觉得惊喜的。”

        希里捏着纸铲斗尖角搁在烧杯边缘，小心地一点点抖动，保持力度和节奏一致，纸铲斗里粉尘慢慢抖落，光明精华慢慢滴落，她听到了促烈的气泡产生和破裂的声音。

        蔷薇花瓣榨取出来的天然红色素在气泡的推动下在不同密度的液体之间流窜，或深或浅的颜色如同风中飘扬的轻纱、天际垂落的极光。细碎的荧光与飘带共舞，犹如星河流转，变化之迅速令人目不暇接。

        希里看着烧杯里液体令人惊叹的色彩变幻，目不转睛。

        纸铲斗里的鬼灵尘和光明精华很快抖干净了，荧光反应渐渐消散殆尽，烟花升落有尽时，晕染的飘带色泽也开始往趋同的方向转化。

        她拿起烧杯晃了晃，粉色飘带确已结束了，感觉有点没看够，同时思路大开：“如果用的花瓣是紫罗兰，那么这实验不就可以叫紫色飘带了？”

        “第一个无意间创造出实验的人用的是玫瑰花瓣。传说那位学者在五月节看到垃圾桶里学徒丢弃的玫瑰，而他自己还没收到任何表达爱意的玫瑰，愤恨之下把玫瑰花瓣扯下来丢进盛满废液的烧杯里，奇迹发生了，废液里飘起美丽的色彩。学者被烧杯里的美景迷住，将它命名为粉色飘带，也可以称呼为粉色玫瑰。在药剂与魔法的历史学里，这是一桩相当有名的趣谈。”

        “那位学者之后呢？他有没有收到玫瑰？”

        趣谈趣在故事本身，至于故事的真实性、由来大多数听者并不关心。关于粉色飘带的故事也是这样，学者的姓名无从可考，五月节玫瑰的背景更可能为编造。阿瓦拉克犹豫了下，把这个故事续说了下去：“这位学者拿着改进后的实验去向心爱的姑娘表白。”

        希里勾起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后来呢？”

        “遗憾的是，那位姑娘并不理解学者在实验上费的心思，仅仅只是夸了一句‘好看’就没了下文，学者失望无比，带着他的瓶瓶罐罐回到高塔上的实验室酗酒消愁。在他意志消沉的时候，他的女助理发现了他研究液体配比的实验手稿，作为学者的学生，她动手尝试复现了实验，很快理解了这个实验的浪漫之处。”

        “这个女助理是不是对学者有意思？”以惯常的故事发展来讲，一般都是这样，阿瓦拉克正好快编不下去了，就此顺水推舟：“是的，但是碍于名义上的师生关系，女助理不敢表达她的心意，在拿到实验手稿后，她误以为学者研究的实验是为了自己，异常欣喜，满心甜蜜……”

        他机智地在第二次卡文前就此打住，说：“今天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了，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你必须拿一样有趣的东西和我交换。”

        阿瓦拉克暂时编不下去了，但他不是做事虎头蛇尾的人，既然为粉色飘带的故事叙说了接下来的故事，那么一定要编织一个完满的结局，虽然他现在编不出来，给点时间——要希里拿一样东西交易故事进展的要求是灵机一动想出来，为了争取整理撰写接下来故事情节的时间，他也并不想在“有趣的东西”上对希里过分苛求，哪怕她随便拿出路边摘下的乌鸦眼或是附子草实，他也会把接下来的故事讲完。

        希里在他说出“学者拿着实验去告白姑娘”的情节就意识到他在硬编。这情节放在粉色飘带传说里既老套又突兀，大贤者也会编故事，啊哈！

        对阿瓦拉克会如何往下继续编故事的好奇心碾压了对故事本身的兴趣，乃至于她不断催问，逼得他用交换的要求来争取时间。希里觉得他一定看出了她已经知道他在编，还是许下了交换的承诺，那么，兴致高涨的她决定认认真真履行一下交易的要求：拿出让大贤者觉得“有趣”的东西来交换故事接下来的情节。

        什么样的东西能让见多识广的大贤者都会觉得“有趣”？

        乍一思索就觉得好像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间还很紧张。希里决定尽快寻找一下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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