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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意在从善


臂牛决定下山找个郎中给他瞧瞧,能不能救活,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打定主意,臂牛转身往山下而去,他走的极快,却很稳,也不敢有半分拖延。

只一口气狂奔了有十里路,忽见几丈开外有一白发老道立在路中间挡道。

臂牛怕撞翻了那老道,也怕闪失了孩子,远远的便喊道:“闪开,快闪开!”

那老道竟毫无避让之举,竟反向臂牛叫嚷,他道:“老道这里有金针五根,大刺八关、通会八脉,能祛八风、除八邪、正八虚,横竖能治几个要命的急症,乐得先生再跑的远些,不如且住了脚,让老道先给你瞧瞧?”

这人说话中气十足,浑厚有力,与他枯瘦的身形,一副迟暮老者的样子格格不入。

臂牛何许人,知道这老道并非常人,遂撤下脚力,稳稳的停在那老道身前,因问:“先前并无旁人,老道士如何知道我要求医?”

那老道笑答:“先生既问,老道也不敢瞒你,只说出来怕先生笑话。适才我老道在此采药,不曾想有些乏了,便倚在这树下面打盹,大约梦见个神仙老爷,叫我老道速速起来瞧病,这一睁眼便见先生匆匆赶路,故试着叫住,那想先生果然有病要瞧,且伸出手来,让我老道给你把把脉。”

臂牛哈哈一笑,说道:“如此说倒也有趣,只不是我要瞧病,乃是这孩子要瞧,老道且给看看!”

他说完话,便将那裹着孩子的布囊递了过去。

老道士看是个巴掌大的娃娃,满身满脸血迹,忙接过来检查,问道:“先生看起来不像是有家室的人,这娃娃不是先生的吧?”

“老道士有眼力,我乃昆仑山无极教门下臂牛尊者,因闻五台山有处‘天书崖’极负盛名,今特意前来游历,不想方到崖下,就见这孩子从崖上滚落下来,跌的满身是血,我见他尚有口气,便想着寻个郎中给他瞧瞧,或可救他一命。”

那老道“哦!”了一声,又斜首看了一眼臂牛,说道:“天书崖?那里不是早就改叫‘写字崖’了么?”

臂牛问:“果有这个地方?”

老道士一面检查孩子伤情,一面说道:“二十年前还叫天书崖,现在改叫写字崖喽!”

“我师父曾说‘天书崖’上记录了一套极其深奥的经文,老道士可知确有其事?”那老道回道:“你师父说的没错,确又这么一说,只不过要想浏览此经,哪要看个人的造化。”

“此话怎讲?”

“我老道在这五台山住了二十年都不曾见过,是以这崖上的字,每过一段时日去看,都会变上一变,却不知何年何月,又在何时才能变回你说的那套经文。”

“如此说,我只消日夜守在崖下,有朝一日即能有幸见到经文?”

那老道哈哈一笑,说道:“都说世人皆痴,我看属你最痴,哪个肯日夜守在崖下,就为看那个什么莫须有的经文,你若愿去守,那便守吧,且说这娃娃如何处理?救是不救?”

臂牛回道:“岂有不救之理,老道士若有法子相救,那可真是他天大的造化。”

“也就是个娃娃,若换做大人,早摔死了。”

臂牛因问:“如何说大人就要摔死?”

“娃娃筋骨还未长成,肉厚骨软,所以伤的轻些。”

臂牛道:“原来如此,那这孩子就拜托老道士了。”

那老道并不回他,抱着孩子轻轻摇曳,自语道:“哎,命苦哟!”

此时他二人再无闲话,联手将那孩子剥了干净,只见那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六棱面银坠,形状颇为精美,六个面上皆刻着一个小字,一面上是个穆字,一面上是李字,剩下四面刻着的似鬼画符一般看不懂的字符。

老道士将那坠子拿在手里端详,说道:“这娃娃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臂牛不解:“何以见得?”

老道回道:“给孩子佩戴银饰乃大户人家的习俗,寓意祈福安康,有驱邪之意,寻常人家的银子没有这般精细,只能以熟铜代替。江南人多打些项圈、项链、银坠,北方人人则常以手镯、手链、脚环、脚链而习见不鲜,如此可推断此子家庭可能是在江南。”

臂牛嗯了声道:“只是不知为何从崖上摔落,若是他家人不慎所致,恐怕早已心急如焚,四处找寻孩儿下落。不如老道士且先救治,待我到山上寻他家人回来最好,若寻不到……寻不到,我再来领走不迟。”

“如此甚好!”

待臂牛尊者走后,那老道将孩子四肢骨节接拢,又给抹了什么膏药,再在心窝及周围鸠尾穴、巨阙穴、膺窗穴、乳根穴各施一针,总算把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等了两个时辰,仍不见臂牛回来,老道无事可干,只闲坐在树下又打起盹来。

老道士刚眯上眼,那臂牛尊者就赶了回来,他并没有找到孩子的家人,也没多说,只向老道士问及孩子的伤势如何,老道则告诉他孩子已无大碍,只消静养。

适以他二人又商量了这孩子该如何安置,老道便自报家门,提议暂住紫云观。

正巧臂牛心里也还觊觎“天书崖”上的经文,也就愉快的答应了下来。

自此之后,臂牛尊者常来往于“写字崖”与紫云观之间,悄然已过三年。

被他抱回来的那个孩子,紫阳真人给取了个小名,唤作善儿,是因推算这孩子乃紫薇星君所困之神兽狴犴,它因犯下天条,被贬下界托世为人,其命犯天煞孤星,应修身行善,多增福报才可化解。

故紫阳借屈原《离骚》里的名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中的“善”字,用来教诲这孩子做人当一心向善,要有虽九死而不悔的精神,先劳后逸,苦尽则甘来。

可臂牛却总觉得“善儿”这名字太过阴柔,埋怨紫阳给男孩起了个女孩名,但听紫阳说了一大堆道理,他也就默许了,只是他自己从来不叫他“善儿”而是叫他“牛牛”,但总牛牛,牛牛的叫,他又觉得叠字名太软,于是又改叫善儿。

最好笑的是,臂牛在五台山呆了三年原本是为了一睹“天书崖”上的经文,可经文没看到,竟琢磨着给这孩子起名了。

这日晌午,臂牛从城里回山,给善儿带了些瓜果,在紫云观门口遇上善儿,便携了去找紫阳。

两人把善儿拿住把玩一阵,臂牛便打发他出去耍了。

紫阳在这三年里初尝天伦之乐,对善儿体贴入微,如视珍宝。臂牛则希望他的善儿能好好学上一身武功,长大了除魔卫道,行侠仗义。

但对善儿来说,学武,等同于让他去死。他遭受了一个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摧残,襁褓中的那次跌落,令他五脏六腑俱损,奇经八脉皆断。

臂牛每每见到善儿因病痛发作而难过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当初是好心办了坏事,或许那时候不去救他,才是对他最好的解脱。

这时紫阳又提起了善儿的伤情,他们总是为了这事争吵。

原因是臂牛想带善儿去昆仑山求他大师兄医治,而紫阳死活不同意,说是孩子还小,路途遥远,恐怕到不了昆仑就得嗝屁在路上。

如此二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辩论,却见善儿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一头扑过去抱住臂牛的大腿就喊:“二师父,二师父……”

臂牛安抚道:“怎么了善儿,谁给咱欺负了,二师父找他去,快跟师父说说,到底怎么了。”

那善儿哽咽道:“适才在门前玩耍,过来几个大人,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他们说叫‘善儿’,又问我姓什么,我答不上来,他们便取消我没名字。”

臂牛一把把善儿拉起来,说道:“善儿,你都四岁了,怎地就这么爱哭,不许哭了。”

善儿委屈道:“他们骂我是野孩子,呜……呜……”

“那个骂你,别哭了,哭的我心烦,待师父去收拾他们!”

“就在外面,刚过去。”

紫阳见善儿竟把臂牛的话当真,忙劝道:“好啦,好啦,善儿今天有没有按照师父教你的吐纳之法练功啊?”

善儿跑过去抱住紫阳的胳膊道:“大师父,他们问我姓什么,问我爹爹妈妈在哪,我说我没姓,没有爹爹妈妈,他们便骂我是野孩子,大师父,你说我有爹爹妈妈吗?”

紫阳闻言,望了一眼臂牛,才缓缓说道:“善儿自然是有爹爹妈妈的,只不过你爹爹妈妈现在何处,又是生是死,师父却不曾知晓。”

善儿又跑向臂牛,问道:“二师父,二师父,你知道我爹爹妈妈在哪吗?”

臂牛道:“善儿乖,你只消在这里安稳养病,倘你爹爹妈妈仍在世上,他们终有一天会来寻你。”

“噢,这样呀,那善儿有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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